第20章 不敢

    有的东西，就算你本心是不想学，也会像毒药一样，深深地钻进你的脑海里。
    李一亲手写的那几本书对瑟洛丝来说，就是这样的效果。
    所以她也能够隐约明白，为什么李一对几万人……哦不，现在是十万多人了。
    为什么李一对十万多人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高压控制，并让他们修建起了一座简陋的城池，他们却无法反抗出什么名堂，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每天不坐在王位上，而是待在教堂里的冰王身上。
    这些年里，李一在至冬靠近正中心的四战之地，建了一座城。
    并在城内设定了规矩。
    一个基本的城邦国家就此出现。
    只不过很怪。
    负责征战驱逐其他魔神的神，只能待在教堂里被供着。
    而坐在城池中心宫殿里的，却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
    这就是抗议者最大的不满。
    凭什么？
    第三十年的那场大寒潮挨过去之后，又死了很多人。
    城内的积攒的物资越发紧缺。
    几乎每天都有人闹事，然后被执法队给镇压下去。
    瑟洛丝的心情也越发急迫。
    她意识到，李一给出来的五十年，不是他随口说的一个数字。
    而是目前建立的城邦国家能够扛住的极限时间。
    瑟洛丝每晚一天完成修行，城内死去的人就会多十几个，几十个。
    越往后越多。
    好在，瑟洛丝的天赋还算不错。
    第四十二年，她成功地将自己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力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那一天，她离开教堂，一身光彩将她映衬得如圣如神。
    她伸出手，透明的壁障笼罩了整个至冬城。
    城内的温度开始回升。
    最终停在了一个令人不再痛苦和难受的程度。
    整个至冬城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场神迹，他们在愣了一下之后，便开始了狂欢，对展现了神迹的瑟洛丝感激涕零。
    这一天，来教堂奉上信仰的人暴增了几十倍。
    而后持续了好几天。
    瑟洛丝头一次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
    那是信徒的信仰之力汇聚以后，对她自身的某种增强。
    “……原来，信众的信仰之力，可以给予正面的增幅。”
    瑟洛丝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的魔神愿意给弱小的凡人提供庇护。
    虽然……这股信仰加持的力量对于强大的魔神来说，略显微不足道。
    至冬城的狂欢持续了好几天才逐渐平复下去。
    但并非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也有人没有去教堂，而是面色怪异地来到了李一的身边，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一句。
    “冰王大人的力量似乎变强了，这场神迹，真是令人惊叹。真不愧是怜爱人的神明，大人——我们也该去教堂，觐见神明吧？”
    李一瞥了他一眼，回道：“不用担心。”
    “额，属下并没有担心什么……”
    下属讪笑了一下。
    “既然城内已不再受酷寒侵袭，很多事情也可以开始了。”
    李一没有理会他，只是从象征着至冬城最高权位的座位上站起身。
    在环境缓和后，城内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许多。
    一部分区域被单独划了出去，作为试验区。
    用来寻找能够解决饥饿问题的答案。
    另一部分，则用来批量生产能够让人短暂抵御严寒的奇特植物，又或是研究其他能够取暖的手段。
    一年后，整个至冬城内八成的人都成了瑟洛丝的信徒。
    他们信仰着冰王，以为日子能够稍微好过一点，松懈一点，因为神总是怜爱着人。
    但结果并没有。
    名为极冬的男人坐在本应属于冰王的王位上，依然控制着整个城国的所有秩序，高压的管控如同铁链一样绞住了每个人。
    他只用两成的人，便控制了整个至冬城。
    瑟洛丝每天都在听着信徒们的祷告。
    其中的内容九成都是对极冬的控诉。
    瑟洛丝倒是想管，但是管不了，别人不知道李一有多强，她还能不知道吗？
    她现在的实力已经往上跃进了一整个台阶。
    但仍然不敢去找李一的麻烦。
    只能每天无聊地听着清一色的祈祷，顺便因为无聊，而翻了翻为数不多可以打发时间的书——被李一强塞过来的各种朴实的书。
    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笔记本更合适。
    上面的内容全是手写的。
    而且这种纸，一看就知道，不是现在的至冬能够搞出来的玩意。
    书的名字也全都是相同的风格。
    比如《权力论》，比如《君主论》，又比如《国富论》，《权谋阐述》，《利益链》，《阴谋与阳谋》，《战争的本质》，《以战养战》……
    瑟洛丝对这些东西真的不感兴趣，甚至十分厌恶。
    只是，比起听信徒每天的“救救我”祈祷，这些不算厚的书又显得和蔼可亲起来。
    至冬城的人过得很不好。
    虽然不会冻死了。
    也不会饿死了。
    但仅仅只是没被饿死而已。
    生活水平还处于原始的部落时期。
    “……最可恨的是，那些贵族每天都锦衣玉食，只有我们，到现在还是裹着兽皮！冰王大人！您就帮帮您的信徒们吧！我们只想过得好一点点……！”
    “……”
    十成的内容里面九成是对极冬的控诉。
    剩下的一成则是对现状的无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四十五年。
    李一再一次收紧了食物的配发，此举让本就不满的情绪再次爆炸，至冬宫被愤怒的民众围了起来。
    这场由平民发动的叛乱最终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被至冬宫的禁卫军给摁灭了。
    持械打空手，比宰一只鸡还要简单。
    这一场内战死了很多人。
    看着残缺不全的信徒来到自己面前哭诉，瑟洛丝感觉自己的某根神经绷断了。
    她离开了在这几年里被精修过五次的大教堂，极其罕见地来到了至冬宫。
    “站住，王宫重地，闲人勿近！”
    看着裹着一身厚重防寒大衣的禁卫军士兵，瑟洛丝想起了很久之前被活生生冻死的普通平民。
    再听见他的呵斥，一股浓郁讽刺感扑面而来。
    身为冰王的自己，居然被本应是保护自己的禁卫，挡在了本应是自己的居所的门外。
    “滚。”
    “！”
    瑟洛丝从旁边走了进去，禁卫士兵的整个下身都开始逐渐被冰层包裹覆盖。动弹不得。
    在出手教训了一下守门的士兵后，瑟洛丝一路便畅通无阻，直达至冬宫核心大殿。
    然后便看见了坐在王座上翘着腿，右手拳背撑着下巴，左手手指随意敲击着扶手的那道身影。
    “……”
    真是嚣张的坐姿。
    “你想见我大可以让门卫通报，何必动手呢。”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参见冰王陛下？”
    “不敢当。”
    “……”
    深地吸了口气，不算突出的胸口都显得稍微突出了一点，她愤怒地盯向李一那平静的眼睛，冰蓝色的眸子里像是能迸射出红色的火。
    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