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坐在椅子上面,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间单人宿舍,条件很一般, 生活用品比较乱, 教材类的却很整洁。
班主任把水瓶放书桌底下, 卷起外套袖子:“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陈仰嘴上还有菜油。
班主任在角落里翻了翻, 给他拿了一盒原味的优酸乳。
陈仰接过优酸乳,表情很微妙,还有点梦幻。
班主任的啤酒肚抵着书桌边沿,两只手捞起一摞卷子:“昨天就批到了你的卷子, 正想找你聊聊。”
陈仰一脸懵逼, 什么卷子?他的脑中闪过一道惊雷, 今天是十一月初……这个时间段好像是期中考试?
“在这。”班主任抽出一张卷子, 拉开椅子坐在学生旁边,“你这次丢分最多的是阅读部分。”
陈仰一边感慨演技好的文青最适合这个任务,一边试图让自己进入状态。他上学时期的成绩一直在班级中上游,很稳定, 所以他从来就不是老师一对一私聊的目标, 印象里只被找过两三次,都是他翘课翻墙出去打球干架。
那时候的情况跟现在的不同,现在是他主动找过来的,还是站在一个偏科严重, 学习上遇到困难的学霸立场。
陈仰暗自琢磨,他这个年纪,再张扬再嚣张也还是个未成年, 面对老师的时候总会有几分畏惧和敬畏。
于是他摆出了一丝符合少年人的窘迫跟失落。
“阅读理解不是短时间内能提高的。”班主任柔声安慰道,“要多写多读,平时养成写日记的习惯,记录一些诗歌跟名言名句。”
班主任把卷子翻到最后:“你的作文很白话。”
陈仰:“……”
“基础这块不错。”班主任把卷子给他,“阅读和作文是你要注意的。”
陈仰拿过卷子看看,是他自己的字迹,作文也是他的风格,他确实是白开水模式,平铺直叙,没有华丽的辞藻跟眼花缭乱的句式。
79分,这是他的语文期中考试成绩,满分……陈仰算算,150,他选择不说话。
班主任摘下细脚眼镜,找到镜布擦上面的灰尘:“上学期的时间不多了,想没想过高二学文学理?”
陈仰的眉头一动,1班的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这个班级应该是文科班,他故意道:“学理。”
说话期间,陈仰注意到班主任擦眼镜的动作顿了顿。
班主任的鼻梁上面有长期被眼镜框压过的痕迹,他垂眼检查镜片,温和道:“跟家里商量过?”
“没有。”陈仰瞥到了杂物堆里的两扎啤酒,班主任的肚子就是那么圆起来的。
“还是要商量的,高中三年最重要的是高考,其次是高二分班,两者之间关系重大。”班主任戴回眼镜,“不能马虎,必须重视起来,三思而后行。”
陈仰露出迷惘的神情。
“距离分班还有大半年。”班主任说,“你文科只是语文差一些,文综挺好,语文提上来了学文没问题。”
陈仰揉着卷角想,只是差一些?语文不像其他学科那么变态,考不及格可不是多容易的事,他趁班主任倒水喝的功夫打量了一翻,似乎没成家,不到四十岁,正是教书生涯最激昂的时候。
“你不学不要耽误别人” 这个提示会让人第一时间想到老师,再加上这个班主任希望高二分班时,成绩好的学生能留下来,似乎两点结合起来透露出了他的教学态度,任务目标就是他。
可小张死的时候,班主任在陈仰眼前。
陈仰猜测那提示就是班主任说过的话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七十,他在这个任务里有特殊的或关键性的作用,却不是杀人的厉鬼。
故事背景还要再查查。
“那我明年再想一想。”陈仰抓耳挠腮,“老班,我想换座位。”
“换座位?你现在的位置不是挺好的吗?” 班主任一愣,“姜未和靳骁长都是科科优秀的同学,你和他们坐一起对你最好不过。”
陈仰嘴一抽,靳骁长竟然是校草加学霸人设,他咳一声:“那啥,我想去后面坐。”
“什么?”班主任的反应大了起来,手重敲桌面,“一个两个的上赶着往后面跑,干什么?要去称王称霸吗?”
陈仰:“……”
“文青偏科比你还重,语文满分,别的学科都是一位数两位数,他还非要坐在后面不肯到前面来,现在你也要这样,你们啊。”班主任喝口凉掉的浓茶,语重心长道,“学习氛围是很重要的,老师是过来人,比你们懂。”
陈仰挣扎着:“那我……”
“等你语文过120,其他科不掉,我让你去。”班主任说。
陈仰嘿笑:“好嘞!”
对于学生有可能影响到学习的要求,班主任还是给了商量的余地,没有强制性的“不能”“不行”。
陈仰从宿舍楼出来就看见了樟树底下的文青和靳骁长,他往他们那走,明亮的天色开始发生变换。
像是有后期团队在操作一样,既震撼又诡异,陈仰还没走到文青和靳骁长那,天就黑了。
他一看手机上的日期,半个月过去了。
一阵寒风袭来,陈仰打了个喷嚏,他把校服外套拉好,双手揣进口袋里不快不慢走到树下。
“快上晚自习了。”
“是啦,这么快进跳跃真刺激,我都不想出去了。”文青伸懒腰。
“任务失败就能永远留下来。”陈仰瞥了眼灯火大亮的食堂,午饭跟晚饭连接得太快了。
可怕的事,他竟然饿了?!
“说的是呢。”文青认真思考,“不过我又想了想,这里除了时间线有趣其他的都一般,我还是不留下来了,我要选一个最好玩最有意思的任务地定居。”
陈仰蹙眉看他:“你说的是真是假?”
风扫过文青细碎的刘海和那块胎记,留下一片冰凉,他眯起不算大的眼睛邪气一笑,屈指将硬币弹到空中:“看缘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一旁的靳骁长看向陈仰:“查到了什么?整理一下告诉我。”
陈仰怔了一瞬,这还是靳骁长头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他抿唇道:“期中跳过去了。”之后他又说了靳骁长和文青的人设相关,以及自己对班主任那个人的剖析。
在场的两个听众都没回应。
陈仰搓搓脸,海水浴场那个任务的日出日落不正常,一天时间缩得很短,这个任务更夸张,他都不知道进来多久了,时不时地总会陷入一种迟钝状态。
“阿仰,要不是你非朝简不可,我都想争取一把搭档的身份了。”文青遗憾道,“我觉得我们会很合拍。”
陈仰怀疑自己听错:“别,没朝简,我们也做不了搭档。”
“这话我不爱听。”文青笑眯眯地给陈仰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子,“你必须给我说出了一二三来,不然这事没完。”
旁边的靳骁长懒散低笑:“青青,你又犯傻,他做任务,你玩游戏,他想走到终点,你想一直在路上,怎么组队?”
文青对陈仰说:“我们不理他,我听你说。”
陈仰“啊”了声,点点头:“所以你们也认为任务提示是班主任说的,但他不是厉鬼。”
以为已经把陈仰带跑的文青:“……”
文青做过数不清的任务,碰见过很多想要活下去的人,陈仰不是意志最强的,却是走得最直的。他像是在回家的路上走了太久,家里的人也等了太久,思念和希望变成一根无形的绳子连在他们中间,互相拉扯。
撞上陈仰信任的眼神,文青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了一两秒才继续嚼:“是啦。”
陈仰口袋里的手捏着白卡:“那我们就根据这条线往下顺,厉鬼就是 ‘你不学不要耽误别人’中的那个‘你’。”他又觉得哪里违和,慎重道,“不管是不是,都要照着这个方向查下去,查出线索了再进行求证。”
文青见陈仰再次用信任的目光看过来,他“哎”了声:“你要这么中规中矩的跟我讨论线索?我没有这经历,不习惯。”
“好吧,你非常希望的话,我酝酿酝酿,可能要很久哦。”文青吹了个泡泡,往嘴里一吸,嚼了嚼再吹一个更大的,这就是他酝酿的时间,酝酿完了他就和陈仰讨论了起来。
“我们慢慢捋,首先,厉鬼不是无所不能的,不会有分|身|术,小张的死可以洗清班主任和十六个学生的嫌疑,厉鬼不在他们中间,其次……”
枯黄树叶打着旋飘落。靳骁长看着凑到一起的两个脑袋,目光停在身高矮一截的那个身上:“青青。”
“河边草。”文青微笑着接了一句。
“……”陈仰突然朝教学楼方向望去,不多时,他看见了两个人影,是钱秦跟钱汉,兄弟俩一个冷木,一个焦虑。
陈仰吸气,看来是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后,钱秦陈述了一下事情经过,简练得钱汉都听不下去,忍不住补充了好几次。
事情是钱汉找王娟聊天套信息,她本来在喝水,不知道怎么就开始抽筋,很痛苦的样子,当时班上还有钟齐跟几个学生在,大家想把她送去医务室,可她直接就吐了起来。
钱汉拉着他哥出去找老班,然而他们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教室里传来嘈杂声,一回去发现王娟正在和同桌说笑打闹。
班上的人都在,天也暗了。
他们回到教室打探出的结果是,半个月前王娟消化不良住院一段时间,后来就没事了。
“消化不良会呕吐,却不会剧烈抽搐痉挛,瞳孔变小涣散。”钱秦道。
钱汉拽他哥的手,还有呢?钱秦看向陈仰,挤牙膏一般挤出一句:“小汉要我带他下楼找你。”
“不是这个!”钱汉窘得丢开他哥的手,“陈先生,我是……我觉得……”
陈仰道:“你觉得王娟已经死了。”
钱汉没说出来的话被陈仰说了,一字不差,他呆了一会才呢喃:“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以学校的医疗设施不太可能把她救回来,她怎么可能只是消化不良,不可能的。”
文青叹气:“钱同学,王娟同学是鬼又怎样呢,这个任务里的人命收割机是她吗?”
钱汉迟疑道:“不吧,小张死的时候,她在班上。”
“既然她不是厉鬼,那你慌什么?就算她真的死了,你照样可以把她当成普通高中生,npc而已。”文青说,“人的精力有限,担心不必要担心的,该担心的就会被忽略,很危险哦。”
钱汉一个激灵:“文先生说的是对的,谢谢你的提醒和警告!”
文青作揖:“共勉。”
钱汉礼尚往来地回了个同样的姿势。
陈仰:“……”
靳骁长面不改色,习以为常。
钱秦将钱汉带走。
钱汉挣扎着回头喊:“陈先生,你在班主任那都了解到了什么啊?”
陈仰简短地告诉了他们。
“呕吐是提示。”钱秦在陈仰说完后开口,陈仰跟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至于提示的是什么信息还要查。
“其他人呢?”陈仰问道。
“都在教室里。”
陈仰眼里的教学楼只亮着一个教室,其他都是黑漆漆的,他和靳骁长文青回了教室,途中只有阴冷和黑暗。
还没到晚自习时间,教室里有人在放歌,有人在唱歌,陈仰从前往后走,又从后面走到前面,他来回走了几次,发现了一个线索。
每张桌子的右腿下面都有一个编号,班上是36张桌子,却不是1到36,而是1到37,中间少了一个编号。
陈仰喊队友们去走廊集合,他将新发现分享了出来。
“少了一个编号是正常的吧。”林承业不当回事,觉得这不算什么。
“现实世界是正常的,任务世界不是。”钱汉笃定道,“这是线索。”末了依赖地来一句,“是吧哥?”
钱秦:“嗯。”
“那个编号的桌子主人就是任务提示里的‘你’。”白棠头昏脑胀,他一吹冷风就会这样,“ta不在班上。”
“不会吧,双人桌不都是两个人坐的吗?”有人战战兢兢地提出质疑。
“双人桌也有单人坐的。”陈仰提醒道,“小张死了,他同桌不就是自己坐吗?”
那人顿时不吭声了。
墙边的杨雪很沉默,她嘴里还有海带汤的味道,这让她想起自己在食堂门口的分析,信誓当当认为厉鬼是另一个老师。
这么快就被打脸,她不敢轻易发言了,想法被推翻的影响太大,对精神状态很不利。
“妹妹,失败是成功之母,经验是积累出来的,加油。”左边响起体贴友好的声音。
杨雪闻声看过去,又收回视线。
早操那会的打击历历在目,这人的状态透着一股疯魔感,清晰又理性的疯着,但他是有退路的。
他的退路就是他边上那位混血洋娃娃。
文青拽靳骁长的校服,把他拉低一些,凑近说:“老靳,这个任务你怕是没有出手的机会了,目前进行得很好。”
靳骁长要直起身,文青又把他往下拽:“你回去告诉朝简,他男朋友在没有他的任务里稳定发挥。”
“那我的病人会一边笑,太好了,一边哭,他不需要我了。”靳骁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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