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
要挨着……
陈仰看着那两辆玩具车, 脑子里是那对师兄妹,他狠吸一口气, 扭头问大家。
“之前那两组物品从安检机里出来的时候, 是挨着的吗?”
文青耸肩:“没注意。”
“又是纸又是洗面奶洗发水的, 没什么意思, 要是尸体我还关注关注。”
陈仰看向东。
“我也没怎么管。”向东说,“反正是两个两个一起出来的。”
孙一行跟年轻人还在瘫着,抠便利贴本的哑巴有了其他反应,她拿出笔在一页上写字, 只对着陈仰的方向举了一下。
【我当时有留意, 是并排的, 挨着。】
陈仰的脸就白了, 他拽拽一言不发的少年:“去那边坐吧,我站不住了。”
朝简拄拐往最近的那排椅子走。
陈仰看他的拐杖差点碰到玩具车,吓得赶紧拉住他:“走旁边。”
朝简扫一眼刚才拐杖要敲下去的地方,眉头轻皱。
下一秒, 小孩就抱着玩具车消失了。
陈仰坐下来, 发软的腿放进椅子底下,他两手搓脸,平复点说:“安检机里的两组物品是上车规则。”
“火车代表安检机,上车的乘客是物品, 成双成对,他们也要那样,一起走, 并排走,肩并肩,不能一前一后。”
周遭鸦雀无声。
“哎呀。”
文青唏嘘的咂舌:“难怪那对师兄妹本来好好的,上车的时候,在车门那两人是紧紧挨着的,车门也刚好是那个宽度,不能让他们分开。”
“小师妹拉不开距离就往退了小半步,跟她师兄错开了,啪唧,两人头飞了。”
文青说着就怜悯上了:“一念之间啊,啧,可怜啊,可怜,真是可怜。”
“不是一念之间。”
陈仰说:“那对师兄妹应该认识很久了,长时间的一个有情,执着,一个无意,躲避。”
“执着的那个不舍不弃,躲避的那个又总是躲不掉,对于前者的肢体接触,身体产生了第一时间挣脱开的排斥反应。”
他耷拉着脑袋,心情复杂的叹了一口气:“死局,必死无疑。”
“幕后操控者把我们这群人都揣摩透了。”
“靠!”
向东搔搔头皮:“狗屁的规则,东西摆一块儿出来不是很正常吗,注意了也不会当回事,真他妈得!”
这是故意利用这一点,蒙蔽他们的感知。
陈仰喉咙干得厉害,他一口气把保温杯里的水全喝光了。
“那下一班也是这样,两个人并排上车?”
“想得美,”向东甩着两条大长腿过来,往陈仰对面一坐,“现在已经被发现了,肯定会换规则,后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
陈仰摩挲着保温杯:“不能再死人了。”
“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
向东暴躁的把烟盒捏扁:“这个任务是老子做过的最他妈窒息的。”
文青举手:“同意。”
但他没有愁云惨雾,只有亢奋。
对他来说,规则好玩就行,轮到他也无所谓,死就死了。
活得没趣才最痛苦。
陈仰两眼无神的想,会不会幕后操控的根本不是规则,是某个鬼,或是几个,甚至一群。
他们很无聊,想玩游戏恶作剧?
死了的也不是规则在清理,是鬼杀人。
要是这样,相对来说,局面就稍微好了一点。
毕竟规则是死的,鬼……
好吧,鬼也是死的。
陈仰摇摇头,不对,不太可能,鬼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吧。
张延说过,在任务世界,不止是任务者要遵守规则,鬼也有,不能乱来。
鬼害人,也是规则指使的。
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还是规则。
哎。
陈仰在心里叹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是被动的一方。
后面的任务要还是这种,非典型的封闭空间,几十个人被困在里面,接受一轮接一轮的规则,那他宁愿选择小山村老棺材绣花鞋。
没规则,厉鬼随便杀都行,就是不要这么死亡高考既视感。
陈仰心想,车站里都有哪些鬼呢?
目前见到的有打火机鬼,老李,鬼舌头,小孩。
那二十年里死的十三人,大多数都没出现过。
小孩会透露任务信息,说明不坏,也许能试着打听点东西。
就是怕惹怒到他,也怕不小心触犯什么,让他灰飞烟灭。
况且他每次都是自己出来的,不知道在车站哪待着。
陈仰不能细想,细想会觉得发毛。
这样一个车站,有个人圈子,有个鬼圈子。
人不知道鬼有没有在看自己。
候车室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向东几人拖拖拉拉的往外面走。
陈仰的瞳孔里晃过一道道身影,直到最后一个晃来,他猛地清醒。
“等等!”
哑巴指指自己:“啊啊?”
“对,就是你。”陈仰招手,“过来坐。”
哑巴眨眨眼,迈着小步子走向陈仰,在他指示下拘谨的坐到旁边。
陈仰盯着她,把她盯得坐立难安了才开口:“每个任务里都会有一个人获得任务提示。”
哑巴黑白分明的小眼睛一下瞪圆。
陈仰不放过她的任何微表情。
哑巴肉肉的嘴唇颤了下,同时眼睛出现了被怀疑的委屈跟愤怒,以及无助的想要为自己澄清的急慌。
多种情绪就在那么一两秒里全涌了出来。
【不是我。】
哑巴在便利贴上写。
陈仰双手交握着搭在腹部,没有说话。
哑巴眼眶一红,她又垂头写字,写得很快。
【哥哥,你误会我了,我是知道两组物品每次出来都是并排,挨着的,可我不知道那是规则,不是故意瞒着不说的。】
【而且物品从安检机里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场,包括那两个人,他们也在旁边,我以为大家都看到了,不觉得有什么,我真不是有意要害他们!】
纸上有几处水液,晕开了黑色笔迹。
陈仰看着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女孩:“小妹妹,你从一开始就有意接近我,跟我交好。”
哑巴的委屈伤心瞬间凝固。
陈仰对哑巴起了疑心,本想再调查调查的,可是现在他没耐心了。
“你提醒我脚上踩泡面,在我烫伤后给我送药膏,我问大家3291还有没有别的乘客,你就来偷偷告诉我……”
随着陈仰往后说,哑巴的呼吸就越轻。
当陈仰说到“据我观察,你有很好的防备心,跟我以外的其他人都保持距离,显然你并不热心肠,只是针对我”时,哑巴直接就屏住了呼吸。
陈仰说:“任务提示是什么?和我有关?”
哑巴垂着头擦眼睛,不吱声。
陈仰已经扯开那层伪装的布料说到这了,就不急这一两分钟,他在背包里翻翻,拆一包瓜子给搭档。
朝简:“……”能不吃吗?
还是接了。
陈仰又翻翻,将一袋饼干递给哑巴:“吃点东西吧,慢慢想。”
哑巴接饼干的时候,眼珠往少年那转了转。
手缩回来,没要。
哑巴撕下一张便利贴给陈仰。
纸上有两句话。
【那个人不是我,我没有收到任何任务有关的信息提示。】
【我接近你,是因为直觉。】
陈仰被这结果给搞得措手不及,蒙了:“直觉?”
哑巴的眼睛垂下来,眼珠又往少年转了一下,谨慎又畏惧。
想到那拐杖击打骨骼的声响,她脖子都缩了一寸。
【我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直觉,很灵。】
【任务刚开始的时候我窥视了候车室的每个人,直觉告诉我,跟你交好,能出去的几率会大一些。】
看到哑巴写的话,陈仰:“…………”
什么鬼。
陈仰问了哑巴半天,也查探了半天,没发现丝毫破绽,他还是不死心的等人走了问搭档。
“你觉得她有没有撒谎?”
朝简“咔嚓”剥着瓜子壳:“应该没有。”
陈仰扶额:“那她的直觉不灵了,我运气差成什么样了都。”
他忽地坐正:“其实她是冲的你吧,你运气好。”
“由于你不好接近,她就找到我头上了,毕竟我们是搭档,能走就会一起走。”
不等少年回应,陈仰就又瘫回去。
“得到任务提示的人不是哑巴,那是谁?”
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推测被推翻了,一朝回到解放前,要重新开始排除。
难道在死了的那些人里面?
不可能。
按理说,对方有提示,多少都会有行动,避开危险之类。
耳边的“咔嚓”声停了,陈仰的思绪也卡了,一只手伸过来,掌心对着他摊开,上面是一把瓜子米。
陈仰愕然:“给我的?”
朝简不耐。
陈仰看看那些干干净净的瓜子米,吞了口唾沫:“你不吃?”
眼看少年要把瓜子米丢掉,他飞快拦下来,抓走。
“你不吃瓜子啊,那你怎么全剥开了。”
朝简皱着眉看他:“剥了就要吃?”
“不,可以不吃,剥瓜子跟吃瓜子是两码事,一点都不冲突,剥了不吃这种爱好我妹妹也有。”
陈仰把瓜子米全吃了。
一次吃的,整个嘴里都是,那种感觉很难说,人生如此,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陈仰喜欢吃瓜子,不喜欢剥,又不喜欢吃那种卖的掺料的瓜子仁,就要吃新鲜出炉的,刚剥好的。
现在想起来,以前的他就是矫情。
可惜给他剥瓜子的妹妹不在了。
车站里早先死的那些人的尸体都消失了,后来死的几个还在。
时间一到也会消失。
他们在这里死亡的那一瞬间,现实世界里的人生轨迹就抹掉了,不存在的人。
记得他们的只有现在的十个人了。
数字还在减少,最后记得他们的,不知道能有几个。
吃早饭的时间,大家都去一楼。
陈仰问起那个小个子女人:“她还活着吗?”
“活着。”向东喝着豆浆,“跟个神经病似的窝在候车室,嘴里叨叨叨。”
“任务世界,最常见的就是神经病。”他有些冷血的说。
陈仰用筷子戳起一个咸菜包,没什么胃口的啃点面皮:“你做了几个任务了,精神状态看起来没影响。”
向东狂肆的挑眉:“我是谁。”
“……”
陈仰闻着味看少年盘子里的牛肉炒饭,继续跟向东扯闲篇,“你刚开始不怕?”
向东喉咙里的一口热乎乎豆浆咕噜一下,差一点喷出去。
也怕。
第一个任务就是白衣女鬼索命,死了很多。
活下来的只有他这个走运剩一口气的,跟脑回路猎奇,发现了任务漏洞的画家。
那厉鬼就是鬼片里比较经典的,一身白衣,手脚都垂下来,头低着,长头发遮脸。
你以为头发全撩到前面,后面只有脖子?
错,后面也是头发。
前后都是她的脸跟她的长发。
鬼片向东不怕,没感觉,能打瞌睡,真鬼站在自己面前,那直面冲击就……
相当于寒冬腊月光着站在雪地里,旁边大风扇在吹,嘴里塞着冰棍,剃掉头发的头顶还有人浇冰水,差不多是那个感觉。
第二个第三个都是鬼,慢慢就不抖了,也能直视打招呼。
陈仰见向东许久都没坑声,就说:“也怕吧。”
“放屁。”向东不屑得很,“鬼有什么好怕的,老子又不是你,会怕鬼?”
陈仰颇有深意的“哦”了声:“我只是问你刚开始做任务怕不怕,没问你怕不拍鬼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向东:“……”
陈仰没资格笑别人,自己都怕成孙子了。
他用另一根筷子,把咸菜包拨回碗里:“想想真是无妄之灾,我们,已经不存在的那些人,平白无故被发身份号,还不能拒绝,强制性的,进来可能会死,不进来直接就是任务失败。”
“你长这么大没看过小说?”
向东往嘴里塞个大包子,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两下解决掉:“无限流懂不懂,不都这样,一群接一群的,莫名其妙被选中进去,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往下走,继续一个个任务。”
陈仰家里一堆小说,都是上学时期看的,题材多,谈恋爱的武侠的修仙的,就是少了向东说的类型。
“那没个头?但凡是小说都有结局。”
向东又塞个包子,他这个吃相,脸上的伤好了也帅不起来:“有啊,我看过的十本有九本都在连载,巨他妈长,而且写的慢,结局我孙子会烧给我。”
陈仰:“……剩下一本写完的呢?”
向东道:“主角完成了所有任务,回到了现实世界。”
陈仰点点头说:“那不错。”
向东慢慢悠悠:“然后住进了精神病院。”
陈仰:“……”
向东没什么伤感的细胞:“无妄之灾多了去了,那些等绿灯被撞,在楼下走路被砸,多的是。”
“别想这些了,咱也是普通人,自保都不能确定的情况下没什么好说的,拿着自己的身份号努力往前走,想办法活着吧。”
他说着就自我感动:“我操,我这话带劲。”
“往前走,活下去,现在就是我的至理名言了。”
陈仰一言难尽的收回视线,冷不丁发现身旁的少年早就放下了筷子,不知看了他多久,他轻咳着凑近:“我脸没洗干净?”
朝简面色冷冷的:“吃饭为什么这么多话?”
陈仰莫名挨批,愣了愣,多吗?就只是问了几个问题。
我跟你吃饭,话更多。
朝简看他戳花脸的包子。
陈仰也看过去:“你还吃吗?没饱的话,我这包子……”
空盘子往他面前一推。
“……”陈仰默默把包子放了进去。
向东看得眼睛直抽筋,他妈的倒胃口,下次不跟这两人同桌了。
要是这次能回去,到时候再上陈仰家去。
三连桥多大点地方,向东就不信找不着他家门。
“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外面传来孙一行的哭声,饱含低声下气的恳求,他先前被打成那样都是压抑的呜咽,没这么情绪激烈过。
陈仰立马就拉上朝简出去。
朝简还带着没吃完的包子,冷了,味道也不好。
陈仰闻声看到孙一行在文青面前绷跳。
而文青高高举着他的公文包。
陈仰拧眉:“这是干什么?”
文青一脸的无奈:“事情很简单,误会很大,我刚泡好一杯咖啡一口还没喝,孙先生走路没长眼撞到我了,后面的想必你猜到了吧。”
陈仰看一眼还在狼狈去够公文包的孙一行,对文青道:“你先把公文包还给他。”
“不急。”
这伙人里文青只怕残腿的,但残腿的只在乎陈仰,他不碰对方,拐杖就不过来。
“让我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欺凌弱小的锅我可不背。”
陈仰的脸沉下去。
“我长话短说,很快的。”
文青嬉笑着后退:“孙先生那一撞,我一杯咖啡全洒他公文包上了。”
“我看孙先生很重视自己这个包,现在被我弄脏了,我心里过不去想帮他擦干净,他不领情,跟我这又哭又叫的,整得跟我怎么着他了一样。”
陈仰:“那公文包怎么开了?”
“包不防水啊。”
文青叹气,厚刘海下的眼尾吊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使劲够包的男人:“孙先生,你看你,买的地摊货吧,也不多花点钱买个好点的。”
接着就对陈仰几人无辜叹气:“我担心他包里面也湿了,就打开看看,他倒好,鬼哭狼嚎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陈仰看着身形仓皇的孙一行,又去看文青高举在头顶的公文包。
刚进任务世界里的车站,大家还是会看好自己的贵重物品。
渐渐的,一个两个的死了,越多越多的人顾不上行李,随身携带的小包也只是随便拎着挎着。
只有孙一行不同,他始终把公文包紧紧护在胸前,生命一般攥着。
孙一行的异常举动必然会勾起别人的好奇心。
文青是行动派,他在第二天早上动手了。
陈仰对依旧乐趣满满的文青说:“说也说了,包可以还给他了吗?”
文青眯眼:“好吧。”
他微笑着看只到自己肩膀的瘦弱男人:“孙先生,这是误会对不对?”
孙一行吸着哭红的鼻子不停点头。
文青愉快的说:“那就行,包拿好。”
孙一行伸出两只手接,碎裂的镜片下,一双红肿的眼里是要拿回救命稻草的紧迫。
公文包却擦着他的指尖掉下来,开口的地方朝下,里面的东西全落到了地上。
文青惊诧道:“孙先生,我让你把包拿好,你怎么不当回事?”
“现在你看,都掉出来了吧。”
孙一行颤抖着捏紧拳头:“你……你欺人太甚!”
“这说的,又误会了不是。”
文青露出哭笑不得的样子:“好了好了,我帮你捡。”
公文包里没几样东西,一份装在文件夹里的文件,一个廉价的破旧眼镜盒,一瓶没拆的矿泉水,一个小面包,半盒拧在一起的苏打饼,还有……
一张卡。
黑卡。
很突兀,格格不入的小东西。
“身份号跟车票都不在里面啊,孙先生还是很小心的呢,知道放在兜里。”
文青把公文包拎起来。
孙一行什么话都没说,煞白着脸一把夺过包就跑了。
慌不择路,很快就消失在了这一片。
文青拍拍刘海:“哎,大早上的都不安稳,咖啡没了,再去泡一杯。”
陈仰说:“冯老,文青他……”
向东前后左右一瞧:“冯老哪呢?”
陈仰也瞧了,没见着,他嘀咕:“刚才还看见了。”
“文青那逼,没事别招惹。”
向东瞥到小雀斑偷看陈仰,他凶狠的瞪过去,把对方瞪得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妈得,白菜那么清淡,竟然有的是人喜欢吃。
“我去找画家,看他有什么发现,十点我们在一楼大屏汇合。”向东说完就回了餐厅,准备再搞点吃的,死了也是饱鬼。
陈仰在想上午要做什么,还能在哪找到线索。
其他报摊都没发现,要不要从吃饭的地方下手,好像大家都还没找过。
黄书里的话就一句,按照常规套路,应该还有。
陈仰昏头昏脑的往前走,后面的小腿被拐杖戳了两下,他停下来等搭档兼阳气。
朝简拄拐走近:“那张卡是全球限量款,不限额。”
陈仰没听清:“什么?”
“卡。”朝简说。
陈仰这下搞明白了,少年说的是孙一行的卡。
“不限额啊……竟然不限额……”
陈仰发出刘姥姥看庄园的惊呆了表情,那种好东西,他一个小老百姓也接触不到,只在妹妹追的霸总偶像剧上见过。
陈仰把关注点从卡挪到孙一行身上。
刚来这里的那天晚上,陈仰跟孙一行聊过天,对方说自己快四十岁了,还住在二十来平的出租屋里,没什么积蓄,工资都拿来还债了,讨不到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很没用。
陈仰有九成的把握确定孙一行当时没撒谎。
那种常年在社会底层游走,迫于生计,对生活无望是演不出来的。
孙一行欠着债,生活拮据,那张卡等于把他的人生重新洗牌。
现在陈仰知道几个信息,卡不是孙一行的,也从他那番真情实意吐苦水里面得知,卡是在那之后才有的。
这里的人,谁有那个能力拿出不限额额卡。
又为什么给孙一行?
也不知道给他卡的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陈仰被那些个问题绕着,一个头两个大,要是能断定是在活着的人里面,范围就小了。
“文青看出来了吗?”
朝简吃包子:“猜的。”
陈仰诧异的想,那文青在现实中的物质生活也不怎么好。
穿着上看不太出来,挺会打扮的,就是脑门的刘海太厚,显得闷。
陈仰忽然说:“也不对啊,那晚孙一行跟我吐苦水之前,也就是光头还没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抱着那包了。”
“没有卡,他干嘛抱那么紧?”
朝简道:“文件。”
陈仰眼睛一睁,想起来了。
孙一行说他这趟是要出差,文件送不到客户手上,工作肯定就没了。
还说好不容易做够一年的工作,又要重新找了。
陈仰记得自己有安慰说,这个空间的时间点跟任务世界不同,回去的时候,人还在火车站,车也没开。
孙一行当时的反应不亚于死而复生。
陈仰理清了大概的脉络。
那番吐苦水是分界线,在那之前孙一行在乎公文包是为了文件,在那之后是卡。
身份号跟车票都在身上,这两样像邪物,而关系到现实生活的卡在怀里。
陈仰看少年还没吃完的包子:“你觉得那张卡是谁给孙一行的?”
朝简转着包子,这吃一块,那吃一块,隐隐有几分难以下口的架势,他说:“我不了解其他人。”
陈仰说:“我也不了解。”
“对方是还活着的人可能性比较大,我,你,向东,小个子女士,那个全身不超过100的年轻人,文青,这些都可以排除。”
“剩下的只有冯老,画家,哑巴。”
朝简放下包子。
陈仰忙问:“怎么了?三选一有想法了?”
朝简看着他,半响绷着脸开口:“包子不想吃了。”
陈仰:“……那就扔了?”
“嗯。”
陈仰跟他一起去找垃圾桶:“这包子不新鲜了,馅也不好吃,回去我给你做。”
“嗯。”
朝简把吃剩的小半个包子扔进垃圾桶里:“要肉的。”
陈仰没半点犹豫,带着哄小朋友的意味:“肉包子是吧,没问题。”
“包子的事过去了,你跟我说说想法?”
朝简:“不知道。”
陈仰刚要露出无语的表情,就听他道:“不过,对方这一轮就会露面,自己出来。”
这个事之后,孙一行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陈仰,公文包也依然在他胳膊里埋着。
陈仰没什么异样。
孙一行在他视线范围内是好事,比找不到看不见好。
陈仰一家家查吃饭的地方,垃圾篓都给翻了。
脏是脏了些,恶心程度却跟碎尸没法比。
陈仰拿扫帚把东西扫进垃圾篓里,发现什么蹲下来,用筷子拨拨。
朝简嫌弃的站在一边:“你脏死了。”
“谁还顾得上这个。”
陈仰拨垃圾的动作一顿,下一刻又快速去拨,之后干脆上手。
朝简眼睁睁看他从一堆垃圾里抓出一个很小的纸团。
“……”
陈仰其实没多想,他只是觉得翻了那么多垃圾,终于见到一个纸张类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的激动。
当他打开小纸啾啾,看到上面的字时,手都抖了。
“上车,死。”
陈仰跟着念:“不上车……”
没了。
纸条撕掉了。
陈仰再去找,没找到,他把餐厅厨房的垃圾篓也翻了,还是没收获。
朝简见陈仰下意识要挠脸,寒声喝道:“洗手去。”
陈仰思索着去洗手,一般来讲,上车对应死,不上车就是对应活。
可是,不上车怎么活?
任务不是要他们准点上车吗?
难道都错了?
问题是,究竟错没错,没人敢赌这个规则。
陈仰把手上的水甩掉,指指厨房台板上的纸条:“这上面的字,跟之前我们找的,是一个人写的吗?”
朝简查看良久:“是。”
语气沉而笃定。
陈仰怔怔看少年:“先写的这个,后写的黄书上的?”
朝简:“不确定。”
陈仰眉头打结的换个问题讨论:“那我们这批人里,谁可能是写这两句话的人?是找到了什么我们没找到的任务线索?”
“自己知道就好了,写下来干什么,心里憋着话,就以这种放式发泄?”
朝简淡声道:“也许是给我们看的。”
陈仰脑子转不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写这两句话的人,不是我们这批?”
朝简的沉默给了陈仰答案。
陈仰耳边有点嗡响,这是他从没想过的局面,却又在知道的那一刻觉得合情合理。
“小尹岛没发现其他任务者的痕迹。”
朝简扫视厨房,目光穿过送菜窗口往餐馆外看去,发现了什么人,他一掠而过:“可能不是每个任务都会有几批人参加,也可能是我们没察觉到。”
陈仰没注意到外面的人,他沉思道:“那留信息的人是什么心态,想跟下一批任务者说话?”
朝简:“遗书写过吗?”
陈仰:“……”
没有。
要找到那半张纸,看看不上车到底是活,还是死。
突然觉得火车站里面很大,大得让他烦躁,找个纸条跟大海捞针有得一比。
不知道除了他们,还有没有人找到纸条。
应该有吧。
陈仰出去,拉了把椅子随意一坐,叹口气:“哎。”
背后的椅子一震,有个人坐下来,也叹了口气:“哎……”
是个女声。
陈仰回头一看,背后的椅子是空的。
那一瞬他的心跳骤停。
“哪位?”
陈仰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对着空气说话的他像白痴。
朝简吃药片:“走了。”
陈仰压下恐惧跟失望:“你不是看不到吗?”
朝简盖上药瓶:“阴气重。”
陈仰的气色不太好,标记估计又深了:“我现在希望自己见鬼。”
朝简说:“给你标记的会来。”
陈仰不假思索的问:“男的女的?”
朝简面无表情:“西边报刊亭那会,你问我老李想用制服告诉我们什么,我怎么说的?”
“你只有一个脑袋,也有很多不知道。”陈仰万分抱歉的给他一些奶片。
朝简接住收回口袋里,发觉有点装不下,就拿出来换裤兜。
一行人十点在大厅集合,除了那个小个子女人。
文青上次说油头男溢脂性脱发,其实自己也有那问题,症状没那么重。
只是刘海再厚也打缕了,他用发带绑住了额头。
尽管刘海还是一缕缕的,只不过是贴着额头跟贴着发带之分,大家依旧心照不宣的没问文青为什么绑那个。
交换信息的时候,陈仰这次说了纸条的事,暗中观察他们的情绪起伏。
“上车死?”向东横眉竖眼,“这家伙铁定没活成。”
“他妈得,自己活不成还误导我们。”
陈仰看其他几个:“你们怎么想?”
文青舔嘴皮:“好玩啊,找纸条拼字游戏我喜欢。”
画家的脸犹如黄皮包骨:“不一定可靠。”
冯老心不在焉,似乎就没听他们说什么,花白的脑袋这转那转。
陈仰扬声喊:“冯老?”
冯老:“啊?”
陈仰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事情,以及向东三人的想法。
冯老听完竟然还有点走神,那双犀利的眼变得飘忽不定:“有其他任务者来过啊,老头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类情况,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分思维跳脱,看你们的。”
陈仰:“……”
他极快的打量老头,有哪里违和。
陈仰几人说话的时候,孙一行,哑巴,那个年轻人三方独立,一声不吭安静如蜡像。
“一上午快过去了,车站里屁动静都没。”
向东烟抽得很凶,嗓子混又哑:“今天没有车,最后两班都在明天,下午一点多是t57,晚上九点多是k1856。”
“安检机不知道还会不会出来东西。”
逗向东玩似的,他才说完,嘴都没合上,安检机就动了。
“快,分工,我跟陈仰注意数量跟颜色顺序,文青跟画家注意排列,其他的随便,都他妈把细节给老子抓紧了抓全了抓死了,错过了就玩完!”
向东进入卖场叫卖的状态,狰狞的脸红脖子粗。
大家不用他说就都靠近了安检机。
文青期待的摩拳擦掌:“这次是不是成组的东西呢?芝麻开门。”
安检机很快就给了回答。
不是。
出来的是一份报纸,折起来的四方块,对角平整。
陈仰眼皮猛跳,一种强烈的预感从他心底窜出来,让他不用把报纸拆开就知道是人民日报!
他也终于知道冯老身上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集合的时候,冯老手里是空的,总是拿着的报纸并不在。
冯老出人意料的晃神是在找东西。
找的就是这份报纸。
丢了。
陈仰克制着没去看冯老,但对冯老有所了解的文青看过去了。
那眼神是带着引导的。
其他不明状况的也都跟着明白过来。
冯老顿时成了焦点,他布满沟壑的脸板着,什么也没说,直接拿走那份报纸。
不等安检机停下来就走了。
“喔嚯,这一轮要老头死?”
文青说这话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并没有被吸引过去,因为安检机里又有东西出来了。
这次是一个娃娃。
穿小西装,戴礼帽,脖子上还有个小领结,很可爱。
那个年轻人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我……我的……”他胡乱扯着背包拉链,上面是空的,“是我的……就挂在这上面,我以为掉哪了,怎么会从……”
陈仰抿嘴,这人跟冯老都是t57的车次。
二楼的护栏那里突然有笑声,是那个小个子女人,她趴在那咯咯咯的笑着,不同于凌晨的癫狂。
这回是惊喜。
安检机停了,不再吐东西,说明自己这一轮是安全的,不用死。
“我去,我早晚要被那女的吓死!”
向东指着那娃娃对年轻人说:“拿走。”
年轻人手脚并用的往后退。
“自己的东西都不要,小心……”
文青没说完,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明显的吃惊。
“呜噜呜噜……”
停止的安检机重新动了起来。
还有东西!
陈仰靠着朝简,手摸他拐杖,一眼不眨的看着安检机的铅帘。
两只脚从帘子后面出来,接着是腿……
陈仰认出了鞋子跟裤子。
是老李!
一具尸体被送到大家面前,滑下皮带,歪倒在地。
这回安检机是真的停了。
尸体是死死瞪着眼的,呈现出一种极度惊恐的表情。
在场的人谁都没说话,不清楚是什么心思。
陈仰没去看他们,视线只对着朝简的拐杖,表面发愣,内心江海翻腾。
安检机里出来三样东西。
报纸对应的是冯老,娃娃对应的是那个年轻人。
那老李的尸体,也应该……
对应着他们中间的某个人。
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这几人里面,有人是老李现实生活中认识的朋友?存在某种联系?
没有符合的。
再说,出来的也不是老李,是他的尸体。
死的。
陈仰一个个猜,一个个排除,忽地想起来一个事,老李死的时候,他分析了一下前因后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会不会……
老李不是规则杀的,是他杀?!
陈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手不自觉抓住眼皮底下的拐杖,汗湿的手心有些凉。
这具尸体对应的是制造者?
它来找那个把它变成尸体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通知一下,前面的内容我今晚要熬夜修改,坐|牢会改掉。
身份证也改成了身份号,原因就不说了,都懂得,希望文下也不要讨论这个,就过去过去。
改掉的影响很小很小,对整体大框架几乎没影响,就不多透露了。
为了故事能好好往下走,愉快看文,不要讨论相关哈,乖。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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