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难眠

    里昂蜷缩在狭小的双层床上，耳畔萦绕着潜艇主引擎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
    庆幸的是，床铺紧邻动力核心，却并未被刺鼻的油味侵扰。尽管床架堆叠至三层之高，垂直空间极为有限，初时他曾有过幽闭感袭来，但与身为灰人俘虏时所忍受的种种相比，这已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很快适应了这种布局，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无需如那些长期驻扎的士兵一般，在这封闭的海底世界中度过数月之久。
    现实是，他无法预知自己在这艘深海潜艇中的羁留会持续多久，一切似乎都取决于与灰人的旷日持久之战。这样的不确定性令人心绪难安，他只祈祷这段未知的航程不会过于漫长，以免自己的精神承受不住这份压抑与孤寂。
    思及此，里昂果断从最高一层的床铺滑下，顺着狭窄的金属梯子敏捷地抵达坚实的甲板。渴望摆脱四壁皆钢的单调环境，他决定前往观景台寻求一丝视觉上的宽慰，或许那里能瞥见关乎他们命运的些许线索，亦或只是远方海面的一抹变化，足以暂时打破这逼仄空间的束缚。
    步入观景甲板，眼前陷入一片墨色的寂静，唯有无尽的黑暗海水在舷窗外凝滞不动，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深渊。潜艇自身未开启任何照明设备，毕竟在这深邃海底，寻常光源根本无力穿透厚重的水层。偶尔，或许能捕捉到几尾奇特的生物荧光鱼悠然游过，然而这类奇景大多发生在较浅的海底区域。
    身处其中，里昂甚至丧失了对昼夜更替的感知，不知此刻外界究竟是白昼抑或黑夜，阳光是否正洒向海面。他不禁抬起手腕，借助手表确认是否已至深夜。尽管视野所及仅剩黑暗，但桥上的交谈声清晰可闻，打破了这沉寂的夜幕。
    他循声攀至舰桥，只见一众船员正忙碌于各自的岗位，那专注而有序的身影令人安心。在他们之中，里昂辨认出了彼得斯与船长那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你们难道都不用休息吗？”里昂疑惑地发问，言语间流露出对众人昼夜不息辛劳的关切。
    “只有在生命消逝或咖啡耗尽之时，我们才会考虑休息。”船长狡黠地眨眼回应。
    “我是说，你睡得着吗？”里昂直言自己的困扰。
    “睡不着，我们现在究竟位于何处？”他追问。
    “此刻，我们正穿越南美洲大陆下方的转折点，前方尚有漫漫长路等待我们。依目前形势判断，抵达西班牙时恐怕将有一场硬仗要打。”船长神情严肃地回答。
    里昂揉搓着疲倦的眼角，显露出内心的忧虑。
    船长随之叹气：“灰人们已倾尽全力展开反击。显然，我们近期的交锋与挫败激怒了他们。全球各地，包括我国在内的诸多地下基地正遭受猛烈攻击，他们已攻占更多据点，造成我军大量伤亡。若不能迅速遏制其势头，战火恐将蔓延至地表，届时局势将彻底失控！”
    “一旦他们在地面肆虐，恐怕许多人会陷入恐慌。”里昂担忧地说。
    “确实有此可能。”船长边回应边俯身查看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我们该如何阻止他们？”里昂急切询问。
    船长的目光转向彼得斯，只见他端坐在电脑前，正悠然品饮咖啡。
    “他有权访问相关信息。”彼得斯头也不抬地说道。
    船长转而面向里昂，语气坚定：“我们即将部署一种针对灰人的新型病毒，期望能借此将其消灭。尽管此举极端，但我们必须一试。关于其潜在影响及针对性，我们定会谨慎研究，确保万无一失！”
    面对电脑的水手们短暂地将目光投向彼得斯，旋即又专注于各自的屏幕，似乎对这场对话并不感兴趣。多数人对此充耳不闻，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彼得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类似的危机并非首次出现，别再自欺欺人了。情势紧迫，我们恐怕已无太多选择余地。灰人步步紧逼，若继续坐视不管，要么我们冒险使用核武器摧毁地下基地和隧道，要么任由他们将人类推向毁灭边缘。谁知道那些家伙会祭出何种报复手段？或许他们会联络外星盟友，动用足以毁灭行星的超级武器。天知道他们是否早已暗藏此类杀手锏，只待时机成熟便投入使用。唉，世事难料啊！”他边说边举杯再饮一口咖啡。
    “我明白你的想法听来有些离谱，”船长接话道。
    “拭目以待吧。”彼得斯应道，随即饮尽杯中残水，起身离开。途中，他不忘回头询问：“船上有没有好咖啡？”
    “记得给我也带上一杯，你知道我有多爱那玩意儿！”船长紧跟其后补充道，还不忘眨眼示意：“记得加牛奶和糖！”
    里昂的目光掠过所有滚动的信息屏幕、雷达显示器与航海图，眼前的复杂景象让他几乎难以招架。他苦涩地自语：“真不敢相信我竟卷入这般混乱。我本是个普通的建筑商，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有家庭、孩子和妻子……”他摇头叹息，那份重压犹如巨石压在颈肩，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理解你的感受。”船长亦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恐怕我们都未曾预料到局势会恶化至此。愿上帝保佑我们。”说着，他轻轻搭上里昂的肩膀，给予安慰。
    里昂号潜艇全速驰骋，短短一日内便横跨了浩渺的大西洋。其间，里昂在休息室内借由电子游戏与水手们进行25美分的小赌局，以此排遣烦闷，寻得片刻欢愉。
    其余时间，他则躺在铺位上，思绪飘向玛丽、珍妮以及那个温馨的家——那是他誓死扞卫的一切。面临失去一切乃至整个世界的危险，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与灰人抗争到底的信念。
    他无从得知弗兰克与麦克斯韦尔身处何方，对好友的思念愈发强烈，渴望有人能与他共诉心声。他尤其怀念那位老将军，多么希望能与他并肩而坐，一同分享一支醇厚的雪茄。
    “等回到家中，我一定为你备上一支上好的雪茄。”他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