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娄危正对着镜头的俊脸眉头一蹙, 身上凌冽的气势登时倾泻而出。
    对面女主持立刻感受到他的态度转变，手中的台词卡被紧紧攥住，面上的笑容略显凝滞，但并没撤回刚才问的问题。
    而看直播的观众们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对, 电视节目中这种主持人刻意导向型的话题, 在路人眼里看起来就是纯娱乐，没什么大不了。
    但对于一款游戏的制造商, 这个问题绝对不能轻易回答。z国内部对同性话题非常敏感。
    娄危不喜欢做采访, 就是因为有些娱乐频道, 为了收视率为了流量，擅自在台上更换剧本, 他原本以为这个《娱乐星光》会有点不同，如今看来是他多想了。
    但娄危明明知道女主持说的话是个坑，可当他想要开口否认掉女主持的建议时, 又莫名不想开口。
    他沉默地看着主持人，身后的聚光灯已经换了两次颜色, 直到对面的女主持想着是不是要换个问题时，娄危开口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主持，开口说了自己的答案：“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温梵一愣, 感觉扒着屏幕的指尖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烧到，热度沿着指尖飞速蹿入心口。
    电视机、电脑前坐着看直播的粉丝们, 更是全都被感动到了。原本就等着看今天的《娱乐星空》的网友们，也感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为什么非要用爱情来限定呢？我感觉娄危这么仗义, 男生之间的感情，不能仅仅用爱情来限定。】
    【＋1，《娱乐星空》今天的女主持怎么回事啊，之前那个呢？小声地说，我感觉刚才娄总看起来脸色都变了......虽然娄总没什么表情[狗头，jpg]。】
    台上的女主持人还在想问题。
    她知道自己临时加问题不对，但这都是采访节目里惯用的手法了，她刚才的那个问题可能没有把握好度，问的太激进，可这都是为了收视率嘛，就算导演也是默许的。
    毕竟大家都要挣钱。
    女主持感觉自己很为难。
    觉得这个节目里，最难的就是她，还要控场还要安排时间，又要保证问的东西观众想知道、有话题感。她看着娄危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是感觉自己可能踢到铁板了，尤其是娄危天生带着点别人没有的冷峻，说话简短又凌厉，安静地坐在节目组的台上，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压力。
    可想想如果这期的收视率在她的引导下爆了，身价和薪酬的翻倍，促使她还是迎着头皮问下去，“那请问娄先生，您之前将温大设计师的形象做成了初版的pagnon，那为什么不在玩家下载pagnon时，就系统自带的虚拟角色形象中，加入温梵先生的虚拟角色形象呢？”
    主持人开口道：“您不觉得，这样更能让大家更为熟知和记住这位设计师么？”
    娄危这次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之前pagnon的扫描呈现技术开始运行时，我们就已经承诺过，会以所有玩家的隐私安全为首要标准。每位玩家想要将某个人的形象扫描成虚拟角色形象，都需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并且当事人将自己的身份证和认同协议上传至于pagnon后，才能真正开始进行扫描呈相。温梵还没醒来，他的形象能否真正被加入虚拟角色中，需要经过他自己的同意，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娄危说完，斜了眼主持人，然后当着镜头直播的面，在几十万观众的目光中，反问女主持：“你既然会这么问，应该根本没有玩过我们pagnon吧。”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之前还在替娄危难受，觉得女主持说话太直接的网友们，现在又开始替女主持尴尬：
    【还真是，我都忘记她这个问题还能从隐私方向入手了哎！】
    【为什么这个节目的直播，不能给主持人和嘉宾说的话点赞？如果女主持说的话是评论就好了，我就喜欢赞一些让节目组尴尬的评论（狗头.jpg）】
    【采访pagnon的老总，居然不体验两把pagnon......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尴尬。】
    而娄危的话正中靶心，女主持赶紧笑着囫囵告罪，赶紧转移了话题，到底没再多问。而到了这时候，采访时间到了，导演冲着主持人摆手，主持人赶紧开始说落幕台词。娄危等她把节目录制完，直接站起身就转头离开。
    等娄危回到车里，他把放着温梵的手机拿出来，放在车座上。开车的小吴还在替娄危义愤填膺：“娄总，那个主持人搞什么，果然我们以后还是远离这些娱乐新闻采访的人吧。感觉也太......”他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娄危“嗯”了一声，没有表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温梵身上的企鹅装已经换下来了。因为这两天老亚瑟他们几个，意外开启了斗地主的狂潮，甚至又被“食物语”的几位食魂带会了打麻将的技巧，现在天天都在聚众打牌和打麻将。
    温梵穿着企鹅装坐在一群衣冠楚楚的帅哥中感觉很有压力，娄危就听从他的申诉，给他换了一件中世纪的贵族绸缎衬衫，配了条英伦风格子裤。甚至连发色和眸色都因为套装的更变，换成了淡金色的短发和蓝灰色的浅色瞳眸。
    就算被一群rpg、slg和moba手游的各位角色围起来，还是白的发光，坐在人群中，永远是最闪耀的星。
    娄危看向自己手机屏幕的时候，屏幕上出了第一页的时钟，和基础的“通讯”“短信”“拍照”功能标志外，变得光秃秃一片。
    原本的“qq”企鹅和“微信”语音泡，甚至连“火狐浏览器”的小狐狸都消失不见。
    更别说温梵的身影。
    直到娄危滑动屏幕翻到最后一页桌面，才看到温梵。
    屏幕上的温梵，和《王者荣耀》、《奇迹暖暖》、《食物语》、《刀剑乱舞》、《明日方舟》、《崩坏3》以及《碧蓝航线》的看板角色们围坐在一起，八个人分成了两桌，挨在一起打麻将。
    一旁阴阳师里的神乐正拉着不知火学跳舞。
    企鹅在大力吹唢呐。
    娄危刚把手机的声音调大一点点，就听到出声口里传出来的，刺耳的唢呐声。
    简直是群魔乱舞。
    跟着饺子从游戏里出来的葱烧海参，正对着旁边，贴墙隐身，努力帮老亚瑟偷看别人牌的百里守约低声念道：“早期的鸟儿有虫吃，但我养的鸟儿从不需要早起，如果你愿意跟我，你也不需要。”
    听着他絮叨的百里守约，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朱雀志皮肤，头顶的耳朵动了动：“我是朱雀。”
    葱烧海参指了指旁边，跟着“star knight”星之骑士练打拳的娜可露露，“那她呢？”
    红白套装的少女瞪大眼睛回头瞪他，甩出一只鸟正对着他的头顶砸过去：“姐姐这是雕！”
    而娄危还没来得及看温梵的牌面，就听旁边的《明日方舟》的小萝莉阿米娅一个横推亮牌：“清幺九，我糊了。”
    周围的众位app看板角色，立刻开始抱拳发恭喜。
    温梵正要也恭喜小妹妹，转头就看到了屏幕外面的娄危，他赶紧从麻将桌边站起来，走回到第一页的桌面，一旁的企鹅立刻屁颠屁颠地坐上去补位。
    温梵回到桌面首页，其他app标志的喧闹声登时消失不见，娄危抬手揉揉小人的淡金色碎发，温梵条件反射地在他按着屏幕的地方蹭了蹭脑袋。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但并没有沉默而且僵持的气氛。
    温梵忍不住想到他刚来娄危手机里的时候，只要两人之间陷入无声模式，都会显得无比尴尬。
    而现在，就算两人都没有说话，也能察觉到，令人放松的惬意感。
    两人就这么一直安静地回到娄家，娄夏这两天又跟同一个社团的同学出去旅游了，没有几天时间回不来。
    家里就只剩温梵和娄危两个人。娄危带着温梵去厨房，亲自下厨开始做饭。
    温梵待着的手机，就被他放在厨房案板旁边的手机支架上。高度恰好与娄危的视线相平。温梵就抱着膝盖坐在企鹅拖出来的小板凳上，低头看着娄危且切菜的动作。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果然是真理。看起来凶狠不好接近的男人，便起袖子站在案板旁边切菜，修长有力的指尖按在土豆上，右手手腕起落，每个动作看起来都透着优雅和贵气，看着就赏心悦目。
    温梵感觉周围的时间都在渐渐变慢，眼前娄危的动作变成了慢动作，每一帧都透着家的温暖。
    温梵恍然间像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他父母还在世，每天回家，他妈就在厨房给他做晚饭。温梵的父亲整日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极少，可他从没觉得不高兴，每天都过得很温馨。
    直到他高中的那起车祸......
    温梵眨眨眼，压下鼻头的酸意。他面前的娄危已经腌好肉，切完土豆准备炒菜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屏幕上的小人，头顶上正满满汇聚出阴云。
    手机顶部“天气”上的太阳，流着面条泪躲进app架后面，看着阴云肆无忌惮地笼罩住温梵。然后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哗啦啦的暴雨急声狂下，啪嗒啪嗒打在温梵周围的桌面上。
    屏幕上无声刮起狂风，桌面上的app们互相抱团取暖，跟着娄危挪到桌面第一页的企鹅，脖子上的红围巾都被吹的飘扬起来，“啪啪”地打着胖脸，它努力挪动着身躯，抓紧头顶上的app架，才勉强让自己稳住身形。
    娄危抬手把屏幕顶部，已经被狂风吹得快翻过去的时钟摆正，轻手放下手中的菜刀。
    轻声开口：“怎么了？”
    温梵刚想说没事，就看到自己身旁扑簌簌往下落的暴雨，原本想要撒谎的话登时被堵在嗓子眼儿里，只能老老实实道：“我......想我爸妈了。”
    娄危之前代替温梵的亲人填写住院登记时，就已经直到了温梵父母的事，现在听到温梵的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情。男人想了想，“你父母喜欢做什么饭？”
    温梵鼻头还在发酸，连带着眼底也湿润一片，看着娄危的视线都带着水汽：“酸菜鱼。”
    “好，”娄危把手里的菜炒完，重新开了口锅，从冰箱里拿出几块分好的鱼块。
    温梵看着他的动作：“你要做酸菜鱼？”
    他没等娄危点头，赶紧接着道：“谢谢你，但不用，因为就算你做了......我也吃不着。”他现在带在手机里，就是一团数据，就算娄危做了酸菜鱼，他也吃不了，浪费娄危的心意。
    虽然...虽然心里很想吃就是了。
    但手机外面的男人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娄危直接开口道：“那就当作是提前演练，你来指导我，这样等你能吃的时候，我做出来的味道也许会合你口味。”
    温梵眨眨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还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温梵缓了一会儿才微微点点头，绸缎衬衫上的繁复花纹顺着他的动作轻微波动，荡出一层光晕。
    他看着娄危那双手，呐呐半天吐出来一句：“那...你别忘了放泡菜。”
    娄危听着他的话，嘴角微勾，低声开口说：“好。”
    娄危说完，就看着温梵头顶上的阴云迅速收拢，狂风骤停，被刮到半空中的企鹅“砰”地一下摔到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艰难坐起身。而温梵头上原本的雨滴，也逐渐融化在虚空中，幻化成了一道跨越整个屏幕的彩虹。
    娄危忽然察觉到了温梵变成手机系统的益处，那就是——
    心情变得和小孩子一样好猜。
    但唯一不好的就是。
    如果温梵能够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就更好了。
    娄危听着旁边温梵小老师对他做饭步骤的敦敦教诲，心里默默想着。
    接下来的几天，娄危他们并没有因为游戏已经正式发布而放松，与之相反，他们甚至更忙了。无论是玩家还是远程科技的成员，都在紧锣密鼓寻求着pagnon的更多玩法，和需要升级的地方。
    有不少玩家提出建议，希望能够给他们扫描呈相的人物角色都赋予声音。仅仅依靠语音泡交流，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个建议确实是非常显示的问题，不过工程量很大。
    远程科技的小组成员因此愁眉不展，合成音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多少电子歌姬出了这么多年了，都不能做到完全消除电音。他们不仅仅是要给一个人的声音绝对拟人化，而是要给所有玩家想要的虚拟角色合成声源，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从第一步——给玩家合成绝对逼真的声源，就被拦住了。
    但远程科技的成员们，没有听过娄危手机里的温梵开口说话，所以不知道自家老板已经能够轻松合成声源，他唯一缺少的，就是能够让pagnon游戏系统能自我合成声源的算法。
    但因为娄危有上次为温梵合成声源的经历，他将包含了汉字发音的所有读音，组成了一段话。玩家只要清晰读出这段话的内容，pagnon上的收音系统，就能自动整合并且合成声源。
    娄危仅仅花了三天时间，就将全部的声源合成算法都设计完毕，加入到pagnon中。全网的pagnon统一进行更新，新出的声源和合成法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好评。
    能够说出和真人差不多声音的虚拟角色，就更加深了玩家的代入感。尤其一些现实明星或者二次元明星的粉丝，更是沉醉在自己爱豆的声音中不能自拔，拼命加深着和爱豆虚拟形象的好感度，就是为了听一句爱豆的表白。
    不过pagnon多了语音系统，收益最大的还是温梵。每个人pagnon上的虚拟角色都能够正常说话，就意味着温梵彻底能在人前出现。
    每个人都以为他是真真正正的手机系统，只要不是温梵自己说一些令人觉得奇怪的言论，绝对不会有人发觉他的不对劲。
    ————
    而在语音系统更新完毕后的第二天下午，娄危正批文件，赵梦珂和林霄就敲门走了进来。
    提醒娄危该开公司例会了。
    娄危低头看向温梵，温梵此时正扒着哔哩哔哩看动漫，旁边的企鹅和袋鼠也在聚精会神地瞅着屏幕。一人两只动物都没有注意到娄危的目光。
    娄危正想开口和温梵说一声，旁边的赵梦珂忽然从他身后窜了过来，动作迅速地让娄危根本来不及遮挡。
    导致赵梦珂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温梵......以及，温梵身旁的两只动物。
    金毛青年登时睁大眼睛。
    娄危眉头一蹙，正要开始寻思，如何让赵梦珂忘记自己看到的app成真的画面，就听到赵梦珂充满疑惑的声音：“危哥，不是我说你，人家用pagnon，不是扫、扫描女主播，就是呈相个、个女明星。你倒好，你扫描个温梵设计师就算了，还左边扫个企鹅，右边扫个袋鼠......”
    他语罢，一脸悲悯地看向娄危：“危哥，你是不、是不是没有逛过动物园？”
    娄危：“......”
    这时一直在看小电视的温梵也听到了赵梦珂的声音，他回过头，正对上金毛青年望过来的视线，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温梵全身，“话说，我们温大设计师，长得是真zun（四声）啊！”
    温梵脸色微红，客客气气回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帅。”
    赵梦珂第一次听到温梵的声音，激动的话更说不囫囵了，结巴了半天，就在娄危和林霄已经起身去开会时，才勉强憋完整了一句话：“你、你声音，好听！”
    温梵抿嘴冲他笑了笑。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赵梦珂最后一句话了，谁知道他刚说完，接着又是一句：“小兄弟，你告雾、呸，告诉哥哥，你长这么可爱，危哥他是不是没事就跟你表白？”
    林霄和赵梦珂是知道娄危的性向的，所以开玩笑也没什么隐瞒。
    温梵却被他八卦的灵魂堵得瞬间说不出话。
    赵梦珂身旁的娄危眉角一抽，抬手将装着温梵的手机小心放进衣兜，然后提着赵梦珂的后衣领，将比他低了半头的青年直接提离了办公室。后面的林霄无奈地摇摇头。
    但就在温梵被娄危装进口袋的瞬间，忽然发现面前多了架白色的对话框。那对话框的字体是正向朝着屏幕外，所以温梵在温梵看来是反着的。
    而且对话框的字体极大，温梵走了好几步，才绕到了对话框前，仰头看清楚上面的字：
    “现在是2020年3月31日，您的手机当前版本为9.5.6.246（c00b250r8y7），因您手机的更新模式设定为：在wifi情况下自动更新，所以您的手机即将在十秒钟后，开始自动更新至新版本10.0.0.000（c00b250r8y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