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格斗术？
    听到这句话，如临大敌的孟魏顿时一愣。
    他已经认出霍深。
    换句话说，现如今鲜少有人还不认识霍深。
    但霍深身后持枪而立的人墙，让他一时分不清对方究竟是敌是友，所以下意识想代替萧寒平回答。
    “霍深大人，是——”
    霍深看他一眼。
    孟魏不由一凛。
    第一次接触到像霍深这样的强者，他才发现高等级异能者的仅仅一个眼神，都能给他带来潮水般的压力。
    所幸萧寒平已经翻找出原身的记忆，接口道：“是孟叔。”
    他其实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霍深会对这种小事感兴趣。
    孟魏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谨慎应声：“……就是我。”
    闻言，霍深脸色微沉，语气倏然冷冽。
    “撒谎。”
    这句话落，他身后端枪的队员们神情一肃，齐齐往前跨过一步！
    战斗一触即发！
    能源枪同时充能的声音让孟魏脸色大变，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惹上了这样一位煞星，可眼下不是埋怨的时候，就赶紧解释：“我只教了他一年！之前是他爸在教，他爸出事之后才是我。”说完又小心补充，“我们是圣光城狩猎小队的人，大人如果不信，尽可以找人确认！”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打动了霍深，他沉默片刻，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止戒备。
    队员们放下枪，其中一个人瞥了萧寒平身前的孟魏一眼，然后上前一步，低声对霍深说：“团长，年纪大的那个的确穿着圣光城的异能者防护服，您看……”
    双方离得稍远，萧寒平没有听到对面说了什么，不过看出他们很快有了结果。
    因为霍深的动作已经打断男人的话。
    他举步往前，走向萧寒平。
    “你的父亲是谁？”
    萧寒平报出原身父亲的名字，但不足以让霍深满意。
    “不可能。”
    他面色冷厉，脚下不停。
    萧寒平还没听出他是指什么不可能，就见对方在原地微顿，之后稍一屈膝，就转瞬攻到身前！
    孟魏惊呼出声：“明锋小心！”
    萧寒平的反应只会比他更快。
    霍深是冰系异能，他的右手裹在劲风中袭来，像凛冽寒风中凝结的冰刀，刺骨又锋利，萧寒平侧身避过，被波及的颈侧还是浮起一层细小疙瘩。
    “霍团长？”
    霍深不作理会，只再度握拳攻击！
    几个回合下来，萧寒平也不再开口。
    从前和霍深没少交手，他最清楚对方的弱点短处，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季明锋。
    季明锋是一个连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不该知道霍深的弱点，也绝不该打得过霍深。
    加上原身的身体素质不算好，背后又带伤，不是生死决斗，没必要拼尽全力。
    可不知道霍深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分明看出他不是对手，还再三加速攻势，如果不是没动用异能，简直像要在此时此刻逼出一个胜负似的。
    萧寒平蹙起眉头。
    这么高强度的对战，比刚才和低等级异兽战斗要耗神得多，他的体力所剩无几，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霍深的眼神。
    那双向来冷酷的黑眸，此刻亮得惊人，像两道耀眼寒星，不容忽视。
    他在享受这场战斗。
    和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对视，萧寒平难得一怔。
    因此露出的破绽却被霍深揪住不放，加上动作扯到身后伤势，他渐渐精力不济，眉头也越蹙越紧。
    再坚持片晌，就借对方下一击的力道，往后急退，脱离缠斗。
    比起从前，霍深有了长足进步。
    只是很奇怪，这些新的技巧里似乎糅进了他的招数。
    背上抽痛的伤口打断萧寒平思绪，他抬手按住深受伤处牵连的胸口，咳了两声。
    拉开距离的瞬间，霍深已经收手。
    他看向萧寒平，眼神复又覆着冷意。
    “你和萧寒平，是什么关系？”
    他嗓音低沉，说出的话却随风飘散，只被身前这一个人听见。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萧寒平起先以为霍深看出了什么，但下一秒，他终于意识到什么。
    就像他对霍深的战斗方式再熟悉不过，反过来，霍深对他肯定也是一样。
    刚才对付异兽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收敛，应该就是那里被看出端倪，霍深才会接连问出这几个问题。
    可死而复生这种天方夜谭，霍深不一定会信。
    萧寒平顿了顿，给他一个更合理的答案：“我在星网见过他的战斗视频。”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霍深停在原地，沉默良久。
    仅凭星网上的战斗视频就能学习到战斗技巧，并熟练运用，听到任何人的耳朵里，都足以惊起一片称赞。
    但霍深没有。
    他只是沉默。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感到失望。
    所幸这次只是偶然遇见，希望还没真正成型。
    只有骤然落空的心，又有早就习惯的酸涩刀割似的游走。
    良久过去，是孟魏艰难地鼓起勇气。
    “霍团长，您对明锋还有什么指教吗？”
    霍深敛起眸光，细密而长的眼睫将他眼底的万千情绪尽数掩藏。
    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连多看一眼萧寒平都欠奉，就径自转身离开。
    队员们左右分开让路的动作仍然整齐划一，是看得出的训练有素。
    萧寒平注视着这道看似挺拔的背影，眉间刻痕却一直没有松开。
    这算是什么意思？
    先前和霍深对话的男人随即走上前：“你们两个，既然是圣光城的，正好一起走吧。”
    反转来的突然，还一脸忐忑的孟魏又是一愣：“啊？”
    男人皱了皱眉，“圣光城的人，难道还不知道团长要去的消息？”
    “霍深大人，要去圣光城……”孟魏怔怔重复一遍，终于反应过来，他立刻想到什么，“是因为异兽潮？”
    “算是算是。”男人敷衍地摆了摆手，“好了，跟我们来吧。”
    听到这句话，孟魏赶紧匆匆收拾了战场，只挖走异兽体内的兽晶，就拉上萧寒平，快步追了上去。
    刚才一时紧张，他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先前城主秘密发布过一条通知，大意是异兽潮即将到来，不得已需要向外求援，希望能有强大的猎团进驻，帮助圣光城度过这次难关。
    现在看，城主竟然请动了霍深这座大山。
    有破晓猎团在，挡住异兽潮，应该不在话下。
    只是……
    路上，孟魏低声向萧寒平解释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几分诧异：“真不知道，霍深大人为什么会来咱们这种小地方……”
    而在他说个不停的时候，系统也正给出指导建议。
    【根据资料显示，以霍深为首的破晓猎团，实力雄厚，是宿主的最佳合作对象之一。】
    【只要宿主肯配合系统完成每日种植任务，为破晓猎团供应蔬菜，从此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不再是梦！】
    【但是宿主，你的金币被花光了，你得赶紧赚钱买化肥催熟啊……宿主？宿主？】
    系统：“……”
    又是被无视的一次。
    性感农场，在线自闭。
    萧寒平确实没有仔细去听这两位说了什么。
    死后重生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还需要时间去理清目前的处境。
    其实早在接收记忆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原身十八岁生日的日期。
    2056年11月20日。
    这是他失去意识后的第三年。
    换言之，对他来说只是闭眼再睁眼的一瞬间，现实已经过去了三年。
    而三年前，那场让他填上性命才勉强抵挡的、来自地下城内的异兽群袭击，也并不是只发生在他所在的区域。
    准确的讲，那不完全算是一次袭击。
    在星网的记载里，那是变异陨石的二次爆发。
    2033年，是变异陨石第一次在地表爆炸，受辐射污染的动植物变异后，永远狂躁异常，仿佛不知疲倦地攻击着人类，因此，这场引起全世界恐慌的突变，让地球人口锐减一半，日渐危险的户外，更成了普通民众不敢踏足的禁地。
    在那时候，建立起能够继续生活的安全避难所，是人类生存的首要条件，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东西南北中——五座地下城，各霸一方。
    但在三年前那场异常惨烈的大战中，这五座地下城俨然成了五座新的死城。
    不只是他，除中央地下城的城主当时不在辖区内无法及时救援，其余三位城主也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拼上性命为民众断后，并先后在那场惨烈战斗中牺牲。
    在那之后，研究院公开了异兽资料，放开了所有研究权限，于是越来越多的异能者选择自行组建猎团，出城寻找适合人类生活的地址，建立新基地。
    刚才系统口中的破晓猎团，萧寒平再熟悉不过。
    他曾经掌管的，灾变后人类第一座安全区——东方地下城，就是破晓猎团宣誓守护的主城。
    他之所以认识霍深，自然也是因为，三年前，号令破晓的霍深就是他麾下的首席猎团长。
    至于这之间三年的过度期究竟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原身年纪还小，不关注这些的缘故，萧寒平看不出太多。
    他只知道，在他“死”后，曾被称为“曙光之城”的东方地下城，已经在那场大战中变成一片废墟，取而代之的，是由几个猎团联手建立的大型基地——圣光城，负责抵挡东方不时来袭的异兽潮。
    原身一家，就是圣光城中的一员。
    身为异能者的父亲去世后，他们如今是这里最底层的“低保户”。
    所谓低保户，指的是没有能力出城赚取贡献点，或入不敷出，需要靠领着基地救济粮过活的家庭。
    而他们能得到福利补助，还是因为原身父亲领取的猎杀任务是基地派发的缘故，否则即便是由孟魏这样的异能者去争取，也绝不可能申请得到。
    加上基地建立至今只过了三个年头，地下空间珍贵，只有异能者家庭，才有能力付出住进地下居民区的代价，所以拥有异能的原身父亲一死，原身一家就被从居民区赶到了环境恶劣的地上，生活条件一落千丈。
    况且，福利补助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供一家三口饿不死的救济粮只会发放两年，否则原身又怎么会急着出城赚贡献点。
    但根据原身记忆来看，基地周边异兽的实力越来越高，导致狩猎小队伤亡率大增，像原身这样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每一次出城都是一次生死考验。
    不仅户外愈发危险，这三年来，来犯的异兽潮也一次比一次凶猛，到了现在，甚至需要寻求外援应对。
    念及此，萧寒平眉头稍紧。
    这个圣光城规模不算小，也聚集了相当一部分实力强劲的老牌猎团，可失去了东方地下城原首席猎团“破晓”这个最强战力，似乎这座新兴基地对异兽造成的震慑非常有限。
    东方向来是异兽群活动最频繁的区域，常年需要正面对抗异兽潮，这样自身难保的基地，该怎么保护民众。
    正在他沉入思绪时，身前突然传来一句：
    “喂，小鬼！”
    被孟魏捣了一肘，萧寒平才意识到这句“小鬼”，指的是他。
    “小鬼，叫你呢！”
    萧寒平抬眸看过去。
    意外的是，说话的人他认识。
    对方叫邵君浩，是破晓猎团的成员，东方地下城还在的时候，就常跟在霍深身后，说话做事总束手束脚，性格内向。
    看来，灾变后的三年时间，足够让一个腼腆的大男孩变成老油条了。
    只不过，被曾经的部下称作小鬼……
    萧寒平看向邵君浩，眼神似笑非笑。
    见他终于抬头，邵君浩停在原地，拉近距离之后在他身上打量一个来回，才问：“你叫什么名字？”话落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背后泛起阵阵寒意，“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萧寒平于是淡淡移开视线：“季明锋。”
    “姓季？”邵君浩想了想，又问，“季小鬼，刚刚和我们老大打，竟然有来有回，不错嘛，格斗术谁教的？”
    霍深和邵君浩，为什么都对明锋的格斗术感兴趣？
    刚才没有听到萧寒平和霍深之间对话的孟魏显然疑惑很深，所以厚颜发问：“从小就是他爸在教，大人，他有什么问题吗？”
    听着他的称呼，邵君浩禁不住有些齿酸：“别叫我大人，我只是破晓一个小队长而已，叫我全名吧，邵君浩。”
    孟魏是不敢的：“好的邵队长。”
    邵君浩：“……行吧。”
    话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脸看向萧寒平，“你的格斗术没问题，只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让我想起一些往事。”
    萧寒平还没开口——
    “当然了，那个人呢，你肯定是不能比的。”邵君浩满脸认真，眼里掺着对崇敬之人的多重仰慕，“他的强大，可不是你这种小鬼能领会的。”
    孟魏好奇心越重，“他是谁？”
    “谁？”邵君浩睨他一眼，“当然是灾变之星，嗯？那弑杀者？战无不胜的英雄王……还不知道？”
    不仅孟魏，原以为会听到自己名号的萧寒平，也对这些极度难听的称号都感到陌生。
    难道是近三年闯出名堂的人？
    不过，拥有这种称号的人，想必不值得关注。
    邵君浩撇了撇嘴，表情很是不满：“你这小鬼怎么这么没见识？连已故曙光之城的城主都不知道。”
    萧寒平怀疑自己幻听了：“……谁？”
    邵君浩索性瞪他一眼：
    “萧城主，萧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