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克隆干细胞治疗的病人统一被安排在九层,也就是曼彻斯特医院住院部的最高一层,便于保密与管理,直达电梯是需要使个人信息卡的——有记者乘电梯到八楼,然后通过安全消防通道爬上九楼,但等他们一推门,曼彻斯特医院的保全人员就已经在门外严阵以待多时了——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在医院的地下一层,有个小而独立的监控室,是专为九层设立的,那儿有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盯着满墙的电视屏幕,而九层的保全人员也是整个医院最多的。
盯着监控屏幕的时间是最难熬的,但你的工作就是这个,漫长,无聊而具有很大的压力——几秒钟的疏忽就能毁掉上万小时的兢兢业业——所以聪明人总能试着从这种枯燥得快要让人得上抑郁症的活儿里找到些乐趣,鉴于他们都是男人,打量女人自然而然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医院里最多的除了病人就是护士,而护士们几乎都是女人,负责监控屏幕的人差不多可以认出她们当中的每一个,不需要看脸都行,她们熟悉她们的胸部和屁股,还有走路的方式。
“看这个,真不错。”一个兴致盎然的家伙对自己的同伴说。画面上的护士正在走出电梯,监控探头居高临下,护士服敞开了两个扣子“美妙的波动。”他甜蜜地评论。
他的同伴看向电梯内部的监控屏幕——护士梳着一个紧紧的发髻,略微低着头,她确实有个大胸,就算是一直抱着箱子也能看的很清楚——嗯。那道深深的沟壑,他很快摇摇头:“是苏西?我不记得九层最近有来过新人。”
“或许是给医生送东西的。”
“问一下鲍勃吧,看看是不是有人申请了临时信息卡。”
被询问的对象立刻按了一下面前的按钮,等了一会,电话接通了。扬声器里传出了鲍勃的声音,但还没等他们提出问题,通话的那头就传来了一声訇然巨响,声波在狭小密闭的室内震荡,人类的耳膜在剧烈的疼痛中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
时间略微拨回去一点儿。
九层有四部医用电梯,这种电梯没有扶手。前后门可开,一般情况下,不建议医生、护士与访客使用,后者可以使用两部客梯,布莱恩有临时信息卡。他带着宝儿。道格拉斯和戴利和一个个个面容肃穆,不苟言笑的临床医疗小组挤在了一部电梯里,其他人需要等另一部,史密斯博士和他们在一起,保证他们有信息卡可以启动电梯。
宝儿。道格拉斯在进入电梯前瞥了撒沙一眼,这个小混蛋今天出乎意料的温顺和沉默,凯瑟琳可真是干的不坏,小霍普金斯并不畏惧宝儿。道格拉斯。他只是讨厌他,就像讨厌一只会吸血的蟑螂。
电梯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名护士。她走过去的时候撒沙嗅到了一股清晰的香水味儿。
奇兹。卡逊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撒沙说:“也许今天是她度完一个长假后第一天上班。”他嗅到了娇兰香水的气味,这很正常,护士与医生也是人类,他们当然可以擦香水,但他闻不到另一种应有的气味——长期浸润在酒精、药物、消毒液的气味里而产生的气味。安东尼。霍普金斯离开医院已有十来年了,可偶尔撒沙还是能闻到那股子从还是个婴儿起就异常熟悉的味儿。
电梯里闪闪发亮。正对着门是面银镜,顶上是黑镜。细密的led灯就像繁星那样照亮着电梯内部,地面是经过磨砂处理的黑钛不锈钢,两侧的背板与扶手则是抛光的亮面不锈钢,握上去冷冰冰的。
站在撒沙身边的洛尔动了动,她今天穿了一双薄底鞋,脚下面有东西在硌着她,让她很不舒服,她挪开脚,低下头去看,那是个银色的金属片儿,圆形,白宫图案,是枚价值一元的硬币。
她弯腰想把它捡起来,但她只拨动了它一下,它像是被什么黏在地板上了。
“千万别是口香糖。”洛尔低声抱怨道,她已经决定放弃了,但在她直起身体之前,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猝不及防以及粗暴地把她往后拉,她惊叫了一声,后脑勺撞到了电梯的玻璃镜子上面。
站在按钮位置的史密斯博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臂,手臂横过他的胸膛,手指急促地按住了“7”“6”
屏幕上闪烁着粗黑体的“8”
电梯接受了指令。
“嗨!”洛尔愤怒地抗议道,她想要给霍普金斯一耳光,奇兹。卡逊扑上去抓住了她。
黏在地板上的硬币震动着,极其轻微,几乎令人感觉不到的轻微。
数字转成了“7”
“门一打开就马上出去!”他严厉地命令道。
电梯轿厢略略往下一沉,先是轿门,再是厅门。外面的光线透入电梯内部。
撒沙从藏在腋下的枪套里拔出了枪,在所有人(里面的,和外面的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之前,他透过电梯门打开的那条细小的缝隙,对准外面的天花板开了一枪。
西大陆人人均拥有枪支的数量是三到四,在听到枪声的同时,电梯里的人立刻抱头蜷缩,而外面的人瞬间趴下和跑开了。
硬币的震动突然加强了,就连藏在撒沙身后的洛尔和奇兹都能感觉到它带来的抖颤。
轿门继续打开,厅门却维持在了大约只能容下一只猫进出的宽度上。
电梯里的人仰头看着轿门的上端,他们听到了轧轧的声音,由轿门带动的门球正在努力履行职责,但它的努力徒劳无功,而且他们大概没多少时间了。
“该死。它坏了!”洛尔叫道。
“显而易见。”撒沙喃喃道。
别西卜的腿能够像一些他尼拳手吹嘘的那样踢断木桩、石块和铁棍,比起他来霍普金斯稍有不如,但他要比普通人有力的多——那块银色的小铁片直径约在一英寸,但要比真正的硬币厚,大约有半英寸左右。像这种大小,又紧紧地黏在了金属地面上,要把它撬下来,得用端头又硬又薄的大螺丝刀才行。
撒沙。霍普金斯冷静地,用尽全身力气紧贴着地面踢出一脚,金属地面发出了“哐”的沉闷响声。那枚色泽暗沉的小东西翻转着弹射了出去——穿过狭窄的厅门缝隙,飞过走廊,撞碎窗户玻璃的同时它爆炸了。
在此之前撒沙已经抬起手来挡住自己的脸,却还是有飞溅的玻璃与金属碎片撕开了他的小羊皮夹克和棉衬衫,皮肤和肌肉。他身后是洛尔和奇兹。洛尔发出了一声比之前更为尖锐和凄厉的惨叫,她的小腿被割伤了。奇兹也没能完全幸免,碎片击中了她的耳朵,在她的眼角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她只是颤抖了一下。
电梯门自动关闭,屏幕上的数字闪烁着,电梯里面安静极了。
“那是炸弹?”卷缩在按钮面板下方的史密斯博士干巴巴地问道。
一种体积与威力不成比例的微型zd,尺寸。形状与颜色和r43(直径)的纽扣型氧化银电池相仿,使用它的人多半都是些盗贼与间谍,撒沙。霍普金斯在圣诞节里才和佩皮去交了一次货。谁知道不过几十天他就差点死在了这上面——感谢那个顽固的设计者,无论盗贼还是间谍都不想要那可能暴露他们或是zd的震动预警。
撒沙转过头,他刚想说些什么,又一阵突如其来的震荡与轰鸣中断了他的企图。
这次爆炸是由外而内的。
led灯灭了,电梯在黑暗中飞速坠落——这次不仅是洛尔,所有人。除了撒沙以外,都忍不住放声大叫——伴随着他们的是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双向安全钳在六英尺内就起到了防护作用,电梯被卡住了。
轿厢里弥漫着不太好闻的气味。还有人在哭。
“好”史密斯博士颤抖着声音安慰道:“没事儿了我们”安全了,他是想要那么说的,但不祥的吱嘎声压过了他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奇兹问。
“有人在打开下面的厅门。”撒沙说。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空洞洞的电梯井道传上来:“撒沙宝贝?哈罗!?”
洛尔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着要扑在地面上冲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救命,但她听出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很不好的东西。她坐在电梯的角落里,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
史密斯博士也聪明地保持着沉默。
下面又有声音了,还是那个人,他竟然愉快地吹起小调来了,那是首相当猥亵下流的曲子,他吹了几小节,停顿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天气很好,到处都是漂亮妞,还有这部电梯,我喜欢这部电梯,他们用金属装修轿厢,对吗?可惜的是他们没用银,银的导电性是最好的——我的手就放在——这叫什么玩意儿呢?总之,我正看着我的小球球滴溜溜地往上窜呢——我可爱的小老鼠,小怪物,你喜欢小火慢烤还是大火快熟?”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撒沙镇定地说。
“哦?”“我身边有一个卡逊,还有一个洛尔。”
“谁也不知道我来过这儿。”
“你的能力就是你的标记,”撒沙说:“而且这儿到处都是监控探头。”监控室也许被毁掉了,但现在监控记录都是直接上传到总机的。
马丁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好吧”他不是那种对政治和金融感兴趣的人,但没人会不知道洛尔,至于卡逊,他好像也听说过点,他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得罪不起这两个家族,他现在活得挺愉快的,还准备结婚,生孩子,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撒沙。霍普金斯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他的大主顾还提到过如果让他亲手杀了食尸鬼和他的孩子的话,他能拿到他全部的财产:“是你赢了。”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么祝你走运!”
一片混乱的走廊里,没人注意到那个站在电梯厅门外,穿着黄色衬衫,穿着屁股上满是裸ti女人的白色紧身裤的年轻男人,他朝附着在电梯门套上框内部的小银币笑了笑,手插在裤兜里(大拇指露在外面),快速地走开了。
如果他们就这么死了,马丁会为自己失去的钱感到遗憾的,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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