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伊万?谢尔盖耶维奇又是怎么确定霍普金斯先生没有说谎呢?”
“他当然没法弄明白霍普金斯是不是在信口开河。”肖恩说:“但他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了,哪怕是根小草他也会抓住的——何况那根草看起来还蛮结实可靠的。”
***
“一百万。”伊万说,记账员大声重复了他的话,伊万挥了挥手,他身边的侍者把剩下的油炸小鱼和一口未动的伏特加都端走了。
“全体。”霍普金斯说。
一些因为赌局变得索然无味而预备走开的赌客们在片刻犹豫后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凯瑟琳、撒沙与别西卜依然站在前列,凯瑟琳不安的动了动,作为一个曾经遭受过男性暴力对待的女性,她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非常敏感,她身后的人站的离她太近了,近得不单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还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细微的,热乎乎的风扫过她**的后颈,凯瑟琳以一种不易令人察觉的姿态放下了右边的手肘,右手垂在大腿一侧,手指向后弯曲,几乎能够碰到身后人的裤腿——她发誓,如果身后的蠢货真敢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比如说,能让她的手指直接碰触到他身体的程度,她会让那个不知进退的混账痛痛快快地感受一下被无数细针穿透指甲(趾甲)的美妙滋味。
所幸她身后的家伙还算得上礼貌,也许他也发现了自己站立的位置确实有点令人尴尬,他略微向左后方移动了一点,不多,但至少比先前好得多了,凯瑟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肩膀后面——那是个大个子,凯瑟琳的肩膀只到他胸口。
就在她略微分了分心的当儿。记账员举起手,宣布了新一场赌局的开始。凯瑟琳的注意力被拉了回去,她关切地看着霍普金斯手臂下的赌金,乳白色与金色的筹码,还有墨绿色的钞票,都是大面额的。
巴卡拉纸牌最好的地方或许就是它的输赢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决出,记账员翻开了伊万的牌:“庄家七点,”又翻开了霍普金斯的牌:“旁家五点。庄家赢。”他用在赌场暗语中被形容为“鞭子”的小木杆子从霍普金斯的赌注堆里拉走了两百万。
接下来的赌局里,那位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被称之为“银灰色头发的绅士”的霍普金斯医生运气不佳,厄运之神取代幸运之神坐在了他的身边。他总是在庄家设定小赌注的时候赢,却在庄家设定大赌注的时候输,一千万百万的赌金听起来很多。但想要它消失,也只不过是三四局的事儿。
“您还想要继续下去吗?”伊万冷冰冰地问道,一边粗鲁地揉搓着身边女伴的脖子,就像在掐弄一只小猫,筹码和现金在他面前堆积成了小山。“您的赌本单薄得令人担忧。”
霍普金斯手边的筹码不及十万,就连赌一次最小赌注的巴卡拉都不够,他抬了抬手,赌档经理走了过来,他托着一只精美的扁平银盘,上面有着钢笔和一叠子签帐单。在收回签帐单后。他带回了整整一小箱子筹码和一小箱子现金。
“真惊人,”伊万说,他舔舔嘴唇。对自己的贪婪之色毫无掩饰之意,他的舌头又肥又厚,舌面上布满红得发紫的舌苔“您是要大干一场了。对吗?先生?”
“没错。”霍普金斯说,他交叉起自己的手指。装着筹码和现金的小箱子放在手肘边。
伊万改去搓揉另一个女伴的脖子,他的手劲儿不小。那个黑发的姑娘又太瘦小,几乎能被伊万一手覆盖的脑袋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力道晃来晃去——她盯着绿茸茸的桌面,面无表情,好像能从里面看出蘑菇或是其他什么值得她感兴趣的东西。
“那么如您所愿,”伊万说:“这次的赌注是全体。”
三号巴卡拉赌桌边一下子静了下来,和旁边其他的巴卡拉赌桌或是二十一点赌桌,轮盘赌桌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后者的声音也不是很大),记账员看了看监督员,监督员点了点头,于是两个记账员就开始一算起伊万的赌注。他们的动作飞快,几分钟后,记账员之一宣布伊万现有的赌金是六千七百万(十万以下零头不计)。
“您呢?”记账员问道,他确定那两个小箱子里的筹码和现金已经超过了七千万。
“跟进。”霍普金斯医生说。
记账员以前所未有的高声向整个赌场宣布了这个消息,这是赌场的一贯做法,就像是“幸运小子”一场赌注惊人的赌局也是招徕赌客与吸引人们注意力的好东西。
“天球”里的赌客里,在一日或是一夜里输掉上亿元的大有人在,但一局就下注五六千万的人还是寥寥无几——人们兴致勃勃地聚拢过来,一些人私自下起了注,赌北方佬赢还是那个新来的家伙赢。
发牌器里还剩下最后一副牌,记账员给庄家和旁家分别发了牌,霍普金斯要了补牌,伊万随后也要了。
凯瑟琳屏住了呼吸,她从未想到过会见到如此之大的赌局——堆在桌面上的赌金几乎已经可以买下两个名列“机构”悬赏名单前二十位以内的异能犯罪者,撒沙和别西卜靠近了点,两个男孩勾住了彼此的小手指。
伊万先翻了自己的牌,补牌是张八,他身边的女伴神情紧张,伊万裂开了嘴,满不在乎地翻开了余下的两张牌——两张q,红桃皇后与黑桃皇后端正艳丽的四张脸仰望着赌桌上方的白缎灯罩:“轮到您了,先生。”他张大鼻孔,呼哧呼哧地喷气,舌头耷拉在牙齿外面,就像是一头嗅到血肉味道的恶狼。
霍普金斯翻开了自己的牌,补牌是五,他翻开了第一张底牌,是一张三,接下来一张会是什么?如果不是a,那么就是霍普金斯输了,就算是花牌或者十——三号巴卡拉赌桌上的规定是,在庄家和旁家点数相同的情况下,算庄家赢。
最后一张牌翻开了,梅花a。
“庄家八点,”记账员用那种平平无奇但清晰可辨的声音说道:“旁家九点,旁家赢。”
围观的赌客们发出兴奋的欢呼声,也有人在诅咒,那些人把赌注投在了伊万身上。
伊万卡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要为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蓄积力量——他站起来的时候,监督员和记账员也跟着站了起来,霍普金斯还看到两个警卫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但他并没想人们所以为的那样大吵大闹,甚至没像前次一下子输掉一千万的时候那样喃喃自语,他只是双手按着赌桌,向前倾斜身体,无比细致地观察着那三张摊开的牌。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说,并举起一只手,阻止记账员从他那里拿走筹码:“我要申诉,”他坐回椅子:“我怀疑有人作弊。”
“天球”赌场里,赌客买下“庄家权”的事情常有发生,赌客与赌客由此产生的矛盾当然也是不可避免的,当有人对赌局的结果提出质疑时,只要赌注超过一定额度,赌场基本都会予以协助,查实或是澄清——赌桌两侧的高台上坐着警卫,每张赌桌上都有监督员,他既监督记账员,也监督赌客,赌场里更是布满了监控探头,就在休息室旁边,还有着两组极为先进与慎密的仪器,被怀疑的赌客不必脱衣服,也不必被绑上测谎仪,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证明自己清白与否——你可以选择不接受任何检查,但那样的话,你只能拿走自己的那份赌注。
伊万的申诉被接纳了,警卫与侍者们开始分散赌桌边的人群,庄家和旁家,还有记账员、监督员,总之当时坐在赌桌边的人都暂时不能离开。
凯瑟琳转过头,想要向撒沙了解现在的情况,在移动身体的时候,一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脊背。
“不要动。”她身后的男人说:“否则,你最好的结果是在床上度过剩下的五十年。”
撒沙和别西卜遇到了和她一样的问题,小型手枪可以轻而易举地藏进外套的袖管乃至宽大的手掌里,在赌场警卫的控制下,其他赌客根本无法察觉这儿发生了些什么事。
“你赢了,”伊万心满意足地说“但我们的赌局还可以进行下去。”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转轮手枪,六英寸型,枪身表面经仿电镀漆处理,就像镜子那样光滑明亮,咖啡色的胡桃木手柄,带手指槽,花纹非常漂亮。
“我比较喜欢这种赌法,”伊万说:“比巴卡拉还要喜欢。”他用右手食指点一下转轮,转轮弹出枪体,弹槽里面是空的,伊万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把它塞进弹槽:“我们需要六个人,公平起见,”他转动一下转轮“我这里已经有三个人了,”他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女伴:“亲爱的先生,现在需要您来选择,您带来的这三个人——选哪两个?”
在霍普金斯给出任何回应之前,凯瑟琳向前走了一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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