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因为孩子未曾生长成自己想要的状态而陷入歇斯底里甚至狂暴状态的父母,但安东尼。霍普金斯绝对不会是其中的一个。
他对撒沙。霍普金斯的爱不会由于他的变化与成长而消失,非但不会消失,这份良好的情感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深厚凝重安东尼。霍普金斯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这种微笑出现在”食尸鬼”脸上的机会并不多,简直就像是冬日的灰色云层中偶尔投下的光线那样罕见且匆忙,他想要告诉撒沙,他不会那么做——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撒沙。霍普金斯,就像树不会离开它的果实那样,无论是为了什么——他几乎就要那么做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像一根弩箭那样穿透了”食尸鬼”的颅骨,刺进他的大脑,他的牙齿磨切着,舌头颤抖,却不曾发出哪怕一个音节。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确认过,他和凯塞琳的孩子,他的儿子是他年仅六岁就被溃兵们杀死并吃掉的小妹妹,撒沙。霍普金斯的重生,时间逆流,空间翻转,她借由凯塞琳营养丰富的子宫回到了这个世界上,她重新获得了她原本就该得到的生命、自由与幸福,这一点令安东尼。霍普金斯深感安慰,但也正如凯塞琳所说的,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撒沙。霍普金斯的身上有着许多美好的地方,这些优点并不仅仅来自于原先的撒沙,其中一些源自于安东尼,一些源自于凯塞琳,还有一些源自于他们各自的父母甚至祖先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属于小妹妹撒沙的部分,甜美、柔软、纯洁的本质。而其他的亮片则如同点缀在贵蛋白石上的红宝石、紫水晶般、祖母绿那样闪烁着——安东尼。霍普金斯经常凝视着他的孩子,试图从他的身上寻找出那些熟悉的痕迹——他的聪慧与敏捷,卓越的记忆力,还有曾经他在凯塞琳的身上与记忆里找到的善良、勇气与正义感。
正是因为有着它们,凯塞琳,这个初出茅庐的,莽莽撞撞,毫无后台可言的联邦调查局的新人探员才会敢于单枪匹马的调查与追捕他,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从意欲施加残酷私刑的仇家牙齿间救出来——为此她杀死了一名警察。一名被金钱所诱惑而成为他人爪牙的渎职者——她在那次行动中受了伤,不过还不如之前的重,上司的利用与骚扰。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和不明真相的公众的横加鞭挞,急匆匆将她推出来顶罪的上级部门已经足够让她心力憔悴的了。
这是个好机会,霍普金斯进入了她的内心,也让她走进了他的记忆之宫,凯塞琳赞成他的想法。他们的意见在一定程度内重合,他们拿凯塞琳的顶头上司做了一道美味的嫩炸脑片,而后又吃了点甜点并且喝了酒——就在那天晚上,撒沙。霍普金斯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如果凯塞琳曾经的同事知道凯塞琳的行为,他们一定会严厉地谴责她,或是认为她早已堕落了。可事实上,她没有,她仍然保持着她所有美好的地方。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罢了。
就像脐带传递着养分,凯塞琳将它们传递给了撒沙,所以说,虽然撒沙。霍普金斯也曾经毫不留情地伤害或是杀死过他们的敌人,但他的内心却仍旧是温暖而又柔软的——但他爱他的父亲。他遵从了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命令,留下了奇兹。卡逊。
奇兹。卡逊所遭遇到的事情让撒沙伤了心。但他很巧妙地将之隐藏了起来,他隐藏的很深,连安东尼。霍普金斯也未曾真正了解——它就像是一条病根儿,一旦时机恰当,就突然发作起来——也许在格兰德的前两个月里,撒沙有设想过如同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但他很快就发现这行不通——可怜的孩子,他被卡住了,他的狼告诉他应当谨慎从事,而他的情感却渴求着肆无忌惮的爆发——尤其是在别西卜与他处于危险之中的时候。
安东尼。霍普金斯的话将有利于他做出决定——放弃,还是放开?
若是依照其本人的想法,撒沙。霍普金斯毫无疑问地会站在保守的一方,他固然不会乖顺到任人欺辱,却也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特别是那些没有过错的人,比如奇兹卡逊。
这样好吗?霍普金斯动了动胳膊,手肘扫到了一旁的玻璃酒杯,酒杯连带着香浓的味美思酒一起落在了地板上,金黄色液体在深褐色的地板上跳了起来,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摔的粉碎。霍普金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只剩下一个杯脚的玻璃杯在空中停住了,碎片集合起来,黏贴起来,味美思酒返回到杯子里,杯子飞到桌面上,站的稳稳的——霍普金斯盯着它。
撒沙警觉起来,他抓住了父亲的手。
孩子的热量从手指传递过来,霍普金斯感觉好多了,他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次转向那儿——桌子上没有杯子留下的任何痕迹,一个侍者正在急急忙忙地打扫地板,另一个侍者正在端来新一杯的开胃酒。
安东尼。霍普金斯想起他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和他的妻子凯塞琳所说的话,他记得凯塞琳的枪,那种只有六发子弹的史密斯-韦森10型警用手枪,从它里面飞出的子弹曾经打穿过一个厚实的警徽,沉甸甸的,他把它插进自己的靴子里面。
如果他是一般人的话,撒沙。霍普金斯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但安东尼。霍普金斯知道自己是什么——一个高踞通缉令榜首多年的罪犯,一个嗜好同类血肉的”食尸鬼”一个悬赏极其丰厚以至于可令任何一个人产生贪念的被追缉者,即便他现在已经从国家暴力机构的通缉名单上爬了下来,并在短期内大大降低了自己的私人悬赏额度,却仍旧不能放松警惕——追捕他的行动或许会延续至二十二世纪也说不定,无孔不入的猎人们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堪称绝妙的弱点——就像是昨天的马丁。霍普金斯知道他想要的是自己。他对那个年轻猥琐的男人意义非常——”食尸鬼”杀了他的兄长,也差点杀了他,而作为一个可以拿去作为某个时代标志的危险人物,安东尼。霍普金斯还意味着丰厚的奖赏与响亮的名声。
假如他没有出现,那道雷电会毫不犹豫地打在撒沙。霍普金斯身上,他们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无辜,何况撒沙。霍普金斯也算不得是只纯白的小羊羔。
马丁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地窖的门打开了,臭烘烘的气体涌出来,他们先抓住了安东尼,却又放弃了。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小妹妹被哭喊着拉走,他扑过去,门板夹断了他的胳膊。他疼痛难忍,凑在门缝边,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过了一会儿。他闻见了诱人的香味儿——他们把她杀了,切碎了,扔在锅里煮熟了吃掉,一干二净。白色的雪地和黑色的泥土上只留下了几根金发与一颗乳牙——凯塞琳说过,如果撒沙。霍普金斯有着利爪和獠牙,整个情形可能就完全不同的。她不会被吃掉,她会吃掉别人。
被别人吃掉,还是吃掉别人?这还用得着选择吗?
霍普金斯不会容许人们再一次地杀死撒沙。霍普金斯。把她吃得一点儿都不剩——他能做到,撒沙也能做到。
“食尸鬼”低下头,把额头贴在那只抓着自己的手上,那只手热乎乎的,血液在皮肤下面流动。
前菜送上来了。虾和芦笋,口味清淡。他们没再说话,吃了个精光。
然后是今天的主菜,撒沙喜欢的鹅,它看上去有两磅那么重,金红色的皮肤又香又脆,里面的肉浸满了咸味汁,入口即化,旁边搭配着苹果酱。
在享用松软细腻的甜点时,霍普金斯医生已经想好了“再陪我走走吧,”他说:“我带你去看点有趣的东西。”
撒沙当然不会拒绝,他们手挽手走过整条街道,在那个熟悉的停车场上,撒沙看到了一部有着闪亮黑色皮壳的庞然大物。
这部车子感觉上甚至不比校车小,撒沙在走进它的时候,甚至不必太过弯腰,车厢里有着一个胡桃木制的黑色小吧台,上方的架子上挂满了酒杯,白色的牛皮沙发围绕着一个紫罗兰大理石圆形茶几,下面铺设着软绵绵的地毯,正对着它们的是一面由深色玻璃与玫瑰金板装饰的墙壁。
霍普金斯打开了熠熠闪亮的顶灯,它们照亮了深褐色的顶板,他走到一个亚光银的架子前面,弯着腰仔细地看了看,从层层叠叠的cd里面抽出一张,把它放进设备里,他按了按遥控器,宽约五英尺的深色玻璃后逐渐亮了起来。
霍普金斯按了暂停“不要急。”他看看表,七点一刻“我们还有点时间。”
霍普金斯从吧台后面拿出了方糖、冰水与lafée(蒸馏苦艾酒),依照承诺,他给自己的孩子调制了一杯含有苦艾的清爽饮料,然后他给自己倒了半杯,纯净的,不加水也不加糖。
撒沙喝了一口,微妙而适度的苦涩味儿过去后,就是浅淡的甜味与薄荷的清香。
打开播放设备后,霍普金斯关掉了大多数灯,拿着酒杯坐到儿子的身边,他伸出手臂,抱住男孩的肩膀。
深色玻璃后面的亮光增强了,他们先是看到了水流——镜头往下,水越来越深,新的光源在黑暗里隐隐摇摆,浅色的影子浮现在黑色的玻璃上——如海藻那样四下散开的卷曲长发就像古老的银币那样闪着光。
(待续)
ps:这是6月28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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