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巨大的龙在一个纤细的人类面前低头，那种从人类视角感受到的震感无法轻易形容。
    可等听清楚巨龙的话，康余在表情毫无变动的同时，内心挤出了一连串的黑人问号。
    ？什么意思？
    因为他救了巨龙，所以这条龙决定要跟着他混？还有意给他做小弟？
    那、那倒也不必！
    虽说康余现在对自己的处境还有各种各样的疑惑，确实急切需要找个异世界的本地物种来引路作伴，可他不走收小弟的路线。
    他真正需要应该是……
    是生活助理才对啊！
    没错，康余这会儿清醒了。
    他不是勇者，他现在需要的绝对是一个能给他进行科普异世界的生活助理。
    很明显，龙并不合适，先不提巨龙能不能做这份工作，就算能做……
    他也养不起啊！
    这么大的一条龙，他安排不了，真安排不了。
    康余维持着高冷的神情，不急不缓道：“罢了吧。”
    巨龙低着的头颅立刻抬起来，巨大的红色眼瞳近在眼前，闪烁着震惊和疑问。“为什么——”
    西莱尔.艾利斯半生高傲，从没对人低过头，第一次臣服，竟然遭到了拒绝。
    骤然受挫，他没有恼怒，反而更觉得对方高不可攀，急切地祈求道：“我只是在封印里消磨了太久，现在封印解除，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束缚我的力量，只要是您的愿望，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效力，不管您要什么宝物，要谁的首级，我都可以……大人，您是不是嫌弃我实力太弱，对您无用？”
    巨龙努力证实着自己，言语间非常恳切，这样的庞然大物对康余露出热切的神态，哪怕是康余也有点受不住。
    康余的表情出现了微微的松动，偶像的本能让他在颜值绝对在线的情况下，带有审视意味地挑了挑眉。
    康余无奈道：“我没有嫌弃你。”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嫌弃这条巨龙，巨龙刚刚随口一个法阵便冻结了周围所有的魔物，康余就算对这个世界没概念，也能感受到巨龙的强大，想必是这个异世界排的上号的人物。
    西莱尔听了更加迫切，忙问道：“那是您的臣下太多？他们排斥我的加入？没关系，我愿意和他们生死决斗，活下来的魔人才有资格侍奉您。”
    康余哪来的什么臣下，他闭上眼，藏住自己满心复杂，回道：“我也没有臣下。”
    那是为什么拒绝他？
    等等……西莱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位大人刚才说，他没有臣下！？这样强大的魔人，竟然会没有下属？
    很快，西莱尔转念一想，又一个念头冒出来，也是，这位大人实在太强，根本不需要下属，想必他想得到的东西，挥挥手就能做到。
    如此一来，西莱尔对康余的敬佩越来越极速暴增，越发觉得侍奉康余的机会是天赐良机一晃而过，他必须要抓住。
    至于没有臣下这一点，就更妙了。等他拜入这位大人的家族，岂不就是康余的第一位随侍？
    他若效力得当，以后一定有大把时间陪伴在康余身边，随时随地瞻仰他的强大。
    西莱尔情真意切，眼神里满是憧憬：“既然如此，请您务必给我一个机会，我愿以用生命做您的刀刃，为您斩尽一切敌人。”
    这样的眼神从一条巨龙眼中传出来，杀伤力比被粉丝殷切注视的时候只多不少。
    康余像是一瞬间回到了见面会现场，巨龙就是他的热情粉丝，而他在粉丝的请求下，根本说不出否定的话。
    没办法，不宠粉的偶像还能算偶像吗！
    康余做不到继续说不行，只能无可奈何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选择我？”
    西莱尔毫不犹豫：“强者为尊，我败在您的手下，自当一辈子追随于您。”
    康余沉默了三秒，没想明白他什么时候打败了巨龙，他不确定道：“我打败了你？”
    西莱尔道：“是的，您高贵的品质我永不能及。”
    康余：“……”
    康余忍不住怀疑这个什么语言包是不是存在机翻出错的问题，怎么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是听不明白。
    他高冷的犹豫了一下，挣扎道：“可我觉得自己并不强大。”
    西莱尔听得一震，看康余的眼神更加热切。他已经亲眼所见康余的力量，没想到这位大人对自己的评价却如此谦虚。
    他又一次折服道：“按照您的实力，想杀我应该只在分秒之间，您真是太自谦了。”
    康余：“……”他没自谦。
    真没自谦。
    实在是和这条巨龙说不通。
    康余破罐子破摔道：“随你吧。”
    西莱尔得偿所愿，大喜过望，当即低下头来，郑重感谢道：“得您应允，喜不自胜，巨龙族以独立自傲，但臣会将侍奉您之事一生引以为荣，从此以后，您所言即是真实，您所指即是方向，谁有非议，谁敢诋毁，不用您下令，臣一概杀之。”
    康余内心惶惶地接受了巨龙的誓言，可怎么听怎么感觉很奇怪。
    不是因为他在异世界半推半就的不符合自己人生目标收了一条巨龙，而是因为巨龙的话越听越有种奇妙的既视感。
    是什么来着？康余一下子想明白了。
    这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他过去的脑残粉吗！！
    康余心情极其复杂，可比起收了个小弟，不小心收获一位脑残粉对他而言听起来更加好接受。
    康余幽幽转身，在经历了接连不断的波折后想找个地方静一静，然而只走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咦——
    这一地废墟好特么硌脚！
    刚才急着过来找爱丽丝没感觉，现在才发现光着脚走两步这么脚疼。
    刚刚认主的大人转身又停下，西莱尔小心询问道：“您想做什么？”
    康余的人设不允许他说出硌脚两个字，他仰起头，问道：“你能飞吗？”
    西莱尔领悟了康余的意思，心情异常波动，他和康余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所以他也确实从来没有侍奉过任何人，自然也没有被别人骑过。
    像他这样的巨龙，哪里想过自己竟会有要被人骑在背上的一天，而更奇怪的是，这一天出现，他不仅不排斥，反而觉得心甘情愿，激动不已。
    西莱尔问道：“您想要去哪里？东西南北哪个魔域？”
    康余只想离开这片硌脚的土里，随意道：“哪里都一样。”
    反正他都不认识。
    西莱尔一惊，内心感慨于这位大人的开阔眼界，更加钦佩地俯下头颅，可等了等，康余并没有踩上他的背。
    西莱尔：“大人？”
    康余还是没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知道怎么动。
    在西莱尔眼中，康余上去可能只需要一个传送魔法或移动魔法。
    可对康余来说，从巨龙的头到巨龙的背是一道遥远到能让体力良好的偶像也喘气的距离，更不要说爬上巨龙的头姿势很可能会很丑。
    这怎么行。
    他偶像包袱那么重，失态是不可能失态的。
    西莱尔在康余高傲的姿态中察觉了什么，一时大惊，他嘴上说着要侍奉人，行动上怎么如此忽略细节，自己就在这里，怎么能劳累大人施展魔法？
    他太粗心了，这样下去怎么可能得到大人的信任和青睐。
    西莱尔马上伸出自己的掌心，巨大的爪子贴在地面上，康余目不斜视踩上去，任由巨龙抬手亲自将康余送上自己的头。
    双方无声无息的完成了一次行动对接。
    在巨龙的银白鳞片中坐定以后，康余内心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包袱没掉。
    西莱尔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眼力见保住了。
    两人内心互相庆幸，地面上被魔法冻住的魔物们在寒冰之中又发出了的异动。即便被冻住，依然没有彻底灭亡，还在挣动着想要爬出来。
    西莱尔回头瞥了一眼，口中低低说了几句咒语，以他为中心，周围再一次凝结出无尽的寒冰。
    冰霜将魔物们二度冻结，但这一次冻结之后，几百块冰块忽然炸裂，里面困顿着的所有魔物都随着冰霜化为了粉末，魔物们一齐破碎消失，只剩下空间里弥漫的浓浓黑雾。
    西莱尔.艾斯利张开嘴，把几百只魔物们留下的魔素尽数吞进了腹中。
    随即，他本就巨大身躯似乎又变大了一点点，之前被魔物们咬上的伤口也消失不见，银白的鳞片层层排列，漂亮地一如当初。
    康余围观了这一切，问道：“你能吸收魔素供自己所用？”
    这随口一问引得西莱尔停住了动作，有些犹豫道：“是。”
    西莱尔看不到康余的神情，心里恍惚没底，吸收魔素这项能力，就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他被四大魔将封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这是一项禁忌的能力，也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技能：暴食。
    西莱尔可以吸收别人的魔素供自己所用，这种能力并不完全受控，很多时候，在他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依然会汲取周边的魔素。
    魔素就是魔人的生命力，哪怕并非他主动，他还是会经常不知不觉地吞噬别人充盈自己。也就是说，他每时每刻都在吃活在他旁边的人。
    正因为如此，西莱尔.艾利斯成了家族的禁忌，有他存在，他的同族兄弟们都无法长大，只他一人逐渐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巨龙。
    后来，他年少轻狂，实力越发厉害，连魔将们都觉得他是四大魔域必须驱逐的对象。因为和他在一起，任何人都有被偷偷吞噬干净的风险。
    西莱尔从记忆里回神，心头沉重，试探着问道：“您会不会也会觉得我的存在对您是一种威胁。”
    还有一句，他没有问，他不知道这位大人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知道他的能力后选择驱逐封印他。
    康余安安静静的听完，很诧异道：“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只是能吸收魔素，怎么可能威胁的到我。”
    西莱尔一阵沉默，沉默之后，他无声的藏住心跳声，瞪大的龙眼里弥漫的震惊和敬仰几乎要满出来。
    这位大人……
    何等自信，何等胸襟，何等海量。
    果然，他的选择没有错，只要他西莱尔一日不死，他永远都会追随于他。
    康余没看到巨龙的惊讶，还在内心徐徐叹气道：
    吸收谁也不可能吸收他呀，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魔素！
    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