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打算？什么打算？”晏容脸上依旧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笑, 仿佛任何事任何人能被她放在心里。
    一阵风吹过，金丝裙角跌在脚踝处乱摆, 贴着小腿婆娑而过。
    书涵君知她一直不曾从过去那段感情中走出来，虽替她心伤但也知晓“情”之一字的厉害, 不禁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涩，
    “与我都不肯说些心里话么？”
    “你啊，”晏容这回是实实在在的笑了，唇角弯成了月牙，她侧头不知望向何处，心思逐渐飘远。
    书涵君看着这精致侧脸，恍惚间又记起两人十一二岁厮混玩耍时的场景, 距离那段时光如今已经过了七八年的光景, 晏容似乎又与记忆中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重合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晏容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可放心, 看着你与竹清美满幸福, 我自是羡慕，但缘分未到也不可强求…日后若真遇到了那人，我必定是不会放手的。”
    书涵君得了她这句承诺，终于放下心，嘴角微微勾了勾，眼中浮起点点笑意，抓在门沿上的细长五指松了开, 晏容见状，笑着在她手背拍了拍，
    “毕竟…我哄女人的手段，可不比你差啊。”
    能用如此自信的口气说出这样“流里流气”的话，这世上也只有晏容了。
    两人在门口又多说了几句悄悄话，书涵君便被晏容推回了房间。
    许是醉酒的原因，方竹清睡的极不安稳，嘴里总是哼哼唧唧的，小脸蛋尤其红，软软烫烫的，让人想凑上去咬一口，额上还散落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兴许是觉得热，伸手就把被子翻在了地上，书涵君坐在床头看她撒酒疯，刚把被子搬上床，这人又迷迷糊糊爬到了床角开始脱衣服。
    宫中的裙装款式都极为复杂，这一身华服衣袍穿上去就很不容易，里里外外随处都藏着丝带，这里系着一个结那里系着一个结，方竹清三两下就把好几处的活结扯成了死结，衣服套在身上怎么也脱不下来，她性子里本就是小孩子脾性居多，前些日子跟着晏容难得长了些心思，但这几天又被书涵君宠的没了边，小心思早不知忘到了哪个疙瘩，此刻醉了酒，便彻底变成了多福镇中那个天真任性的大小姐，折着腿跪坐在角落里扒衣服，憨态尽显，水蒙蒙的眸子又湿又润，盖着一层雾气，没一会儿居然掉出两行泪，豆大的泪珠儿从脸庞上滚过，凉凉的触感瞬间便被风带走，映出两道泪痕。
    书涵君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突然就哭的这般的伤心，匆匆脱了鞋子也上了床，又哄又亲的将人拥在怀里，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抚，一只手替她拂去眼角的泪，过了半刻又凑过去亲了两口，嘴里还说着动听的情话，方竹清似乎是听懂了，“呜呜呜”的啜泣了几声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倒在这柔软好闻的怀抱里又睡死了过去。
    屋外本是极好的天气，若能出去走一走肯定是极畅快的，但书涵君舍不得怀里的小姑娘，再好的风景她一个人看也没了兴趣，索性和衣躺了下来，伸手落了帘子，怀里抱着柔软娇躯，心中的畅快竟不比踏青少半分，便拥着怀里的人也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下午的光景。
    方竹清是在头疼中醒过来的，待睁开眼才觉眼睛也又酸又涩，想起梦里的场景，这才知道自己竟是真的哭了。
    “眼睛疼不疼？方才哭的这样厉害。”
    书涵君也跟着睁开了眼，手下微微松了松，放开了怀里的人，但仍是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方竹清摇摇头，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知道痴痴的盯着眼前人。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书涵君被一把锋利的长剑刺穿了身体，鲜血流了一地，她哭着喊着叫人，屋外的宫人围了一圈，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往冰冷的大殿里多踏一步，方竹清心脏疼的难受，又慌又怕，只觉得死的是自己，那满地的鲜红都化成了她的眼泪。
    “还说不疼，都肿成了这个样子。”指腹在红肿的眼皮上轻轻按压，语气虽是抱怨，但动作却是十二分的温柔，方竹清闭着眼睛不想再陷入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根本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真不疼的。”知道这人是心疼自己，方竹清又强调了一遍。
    幸好那只是个梦，但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叫她心颤，闭着眼睛感受这这人轻柔的动作，终于将那些令人不快的回忆拂出了脑外。
    两人在床上静静躺着，安静又美好，谁也舍不得打破这平静，但外头的天一点一点慢慢黑了下来，没多多久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原来是晏容亲自过来喊她二人去厅里用晚膳。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晏城回城的日子，与他一同归来的，还有羌族的公主，塔雅安。
    羌族人常年生活在大草原上，男人女人都一样，从小都要学习骑马射箭，女子也是精通武力，因着性子也都是豪爽干练居多，不似东枢国女子那般柔弱娇羞。
    塔雅安一身异族装扮，头发是火一样热情的红色，光这一点就与东枢国的人不同，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宫人的目光，一袭红裙与头发的颜色极为相衬，但这衣服又像从腰部被人剪成了两段，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肚皮和若隐若现的几块腹肌，就连小太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暗道这羌族的女人果然不同，看惯了弱柳扶风的娇贵小姐，突然来了这样一个豪爽霸气的美人，也是吸足了人们的眼球。
    美人脚腕上还绑了个小小的金铃铛，走起路时叮叮咚咚的响，悦耳动听的很，丝毫叫人生不出厌烦的心思。
    皇帝亲自接待这位异族公主，书涵君和晏城也静坐一旁陪同，塔雅安初来乍到，对于东枢国各个方面都好奇的很，她性子又豪爽，与皇帝早就认识，说话虽直来直往，但语气不失恭敬，分寸掌握的极好，着实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书涵君对她的佩服又多了一分。
    方竹清藏在一众宫人中，支着小脑袋往前探，总算得了机会见到这位让自己好奇了这么久的人，但瞧了几眼还是觉得自己的君姐姐好看，美滋滋的收回视线悄悄溜回了公主殿。
    四人在御花园里坐着，皇帝事务繁忙，没待多久便回了御书房批折子，留下晏城与书涵君陪她说话。
    皇帝前脚刚走，塔雅安后脚就坐到了晏城身旁，姿态毫不扭捏，倒是铮铮铁汉晏大将军显得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书涵君在一旁边喝茶边看戏，忽然遗憾晏容不在这儿，不然难得看她哥哥露出这样的反应。
    “晏城，你当真不同我回去吗？”
    塔雅安想起来时父亲叮嘱再三的“任务”，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羌族人向来崇尚武力，以武为尊，尤其最看中马上骑射功夫，晏城从小习武，这些本领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打仗时候没少让羌人吃亏，羌族族长看中他的武艺，便让塔雅安这次和亲将他带回来，这样一个人才，和亲也不吃亏。
    其实老族长最先看中的是书御君，但后来知道他是皇子，将来还要继承皇位，是决计不可能来羌族的，这才将目标转移到了晏城身上，塔雅安对两人印象都不错，虽不足以说到动心的地步，但好感还是有几分的，她的骑射功夫很不错，比羌族一些男子还好，因着对未来夫君的一个要求便是马上功夫要强过自己，晏城达到了她的要求，她自然不能放过。
    这个问题来时已经被问了百遍，晏城听的头疼，不知该怎么拒绝这位异族美人的“求亲”，遂求救似的将目光转向书涵君，请她帮自己说两句。
    茶杯举至唇边抿了一口，刚好掩了唇角那缕隐隐的笑容，书涵君自然感受到了对面求救的目光，放下茶杯轻轻咳了一声，替他解围，
    “晏将军家中尚有老父，此番若是随公主回去，怕是要落个不孝的罪名啊…”
    塔雅安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目光看向书涵君十分疑惑，似乎也在纠结，过了好半天终于出声，
    “那便让他父亲也随我们一同回去，做我的夫君，必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晏城含在口里的茶水险些一口喷了出来，真是头一次见到说话这般大胆的女子，但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只能说无福消受，急忙推拒道，
    “家父身体向来不好，经不得奔波，这番路途遥远，身体也吃不消的。”
    这话拒绝意味算是十分明显了，塔雅安有些失望，埋下头不再说话，就在书涵君以为她会放弃的时候，却又一次听见她锲而不舍的追问，
    “那你家可有兄弟？”
    书涵君真是差点笑出来，暗道这人还真是执着的可爱，非得嫁给晏家的人才肯罢休，转念一想，晏城虽没有亲兄弟，但表兄弟还是有几个的，而且都在军中当职，各方面并不如晏城出色，也不知这人能不能看的上。
    晏城听塔雅安这话，似乎肯放过自己，当下便匆匆点头，生怕她反悔，
    “有两个表兄两个堂兄，过几日的宴会他们都会来，公主可好生挑选一番。”
    塔雅安这才满意，心想即是晏城的兄弟，必定差不到哪里去，因着晏城一句话，她心里已经对他这几位表兄堂兄产生了兴趣，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真的找让她到了命中注定之人，让她一生都与之追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