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榻两侧的架子上,有各式的玩意儿,也有书籍册子,中间小巧的榻几上,还摆着几盘干果蜜饯。
身后除了靠枕,还有一条柔软似云的乳白色羊绒毯,还有一条淡绿色的羊绒毯放在另一边。
徒鸾见贾敏上了榻,便拽过乳白色的那条盖住自己的脚,示意贾敏也用另一条淡绿色的。
“这是我六哥之前送给我的,说是挑选羊绒里最细软的绒毛做的。除了我这里,宫里只有我母妃和二姐姐那里有。六哥说是攒了好几年,才攒出这么几条,还要染色也不会影响触感。”
贾敏歪着头,想到她的大哥贾赦,也会经常送自己一些小东西。只是那些东西虽然也很珍贵,却不是独一份儿的,而是家中几个姐妹都有的。
贾史氏知道了,自然对贾赦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多数是东西才送到贾敏眼前,就被贾史氏几句贬损,给说的一文不值。
她亲近自己的母亲贾史氏,听贾史氏这样说,哪怕东西再精巧贵重,也觉得索然无味了。索性都封到小库房里,眼不见为净,也省的母亲贾史氏,总因为这些东西动肝火。
此时被徒鸾这么一说,忍不住想起之前的这些旧事来。只是虽然想起这些事情,贾敏却还记得自己这是在公主面前,并没有沉浸许久,就回过神来:“祚王爷对二公主与殿下,真是疼爱!”
徒鸾听见贾敏夸徒述斐,心里美滋滋的。可还是矜持的轻描淡写道,“六哥待我和二姐姐,自然是不同的。只是这毯子太过奢侈珍贵了!我本来要学六哥的样子,把毯子收起来。只是六哥说,毯子这东西,和那些书画瓷器之类的珍贵器物不同。
那些器物是几十年性状也不会改变的,但毯子这东西,到底是日常用的。既然已经造出来了,那就该使用才是。束之高阁任其腐朽,才是最大的糟践。”
贾敏想,这又是一处和她认知不太一样的地方了。
随后,徒鸾便问贾敏,可读了书。
听到贾敏读的书,除了女四书之外,都是《对韵》《诗经》《楚辞》《乐府》之类的,有些奇怪:“那可曾看过四书?”
“女先生说诗中典故的时候,略微讲解过几句。那是圣人的微言大义,岂是我等闺阁女子能学习的?女先生说,若是曲解了圣人的心意,还不如不读,便一直没去看。”
徒鸾眼睛眯缝在一起,来了一个战术后仰:好家伙!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敏儿,我这么叫你可以吗?”徒鸾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略微失控的表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贾敏自然不会拒绝。而且她真的喜欢徒鸾这位公主,自然希望能从称呼开始,和徒鸾更亲近一些。
得到贾敏的同意,徒鸾才开口:“对人来说,学习学问这件事,从来都是学得越多越好的。若是怕曲解了其中的意思,就更改学习。多看书,少开口,把关于其中道理的书籍都看完了,再互相印证,这才算是求真。”
贾敏没完全懂徒鸾的意思,但大约明白,徒鸾是鼓励她多看书,哪怕暂时理解错了也没关系!
闻言,她有些好奇的看向徒鸾:“那殿下日常都看什么书?”
徒鸾略微沉思了一瞬,但还是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两本书并一本手札。
“我正在看《秦本纪》和《帝范》。”徒鸾指着两本书说道,又指着手札解释,“这是我对照两本书的心得想法。”
若是圣人或者太子那样的人,一看徒鸾看的这两本书,恐怕就能窥探出徒鸾的几分心思。
只是此时在徒鸾面前的人是贾敏,贾敏没察觉出其中的深意,而是觉得徒鸾不愧是龙子凤孙的公主,看得书都如此独特深沉。
她赞叹的看向徒鸾,眼睛闪着光。
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小姑娘,在罗汉榻上聊天玩闹,很快就亲近起来。
过了不一会儿,两人就把榻几推到一边,亲密的靠在一起,说着各自生活中遇到的趣事儿,时不时的喝些果茶,吃些小零食。
就这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眼看着快巳时了,就有大宫女进来提醒:“殿下,可要同贾家姑娘去翊坤宫呢!”
徒鸾见时辰到了,便领着贾敏一起前往翊坤宫。
一路上,徒鸾怕贾敏紧张,一个劲儿的安慰贾敏。结果安慰到一半,贾敏就“噗哧”一声,想起先前贾赦的那番话,忍不住笑了。
徒鸾见贾敏笑个不停,困惑的等着贾敏笑够了,才问她为什么发笑。
贾敏此时胆子也大了起来,把贾赦先前说的那些话跟徒鸾重复了一遍。
徒鸾一听,也跟着笑了一回。等笑够了,才点头道:“对,赦哥就是这么不着调!六哥过去可没少说他。我还以为赦哥这一年长进了,结果还是这般。”
贾敏听出徒鸾和贾赦好像很亲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殿下,我大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徒鸾有些奇怪的看向贾敏:“赦哥他是你大哥,你怎么问我呢?”
被这么一问,贾敏有些脸红了。
她是真的不了解贾赦。自来她对贾赦的印象,都来母亲贾史氏口中。日常她是不怎么和贾赦见面的,也就没有亲自认识贾赦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的机会。
这样一想,贾敏的眼圈红了——她不是个好妹妹,连自己的兄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都不知道,更谈何友悌?若是她过去能对长兄恭谨友悌一些,是不是母亲和长兄的关系也能缓和?是不是母亲和长兄就不会那么疏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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