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丹青化形

    片刻之后，柳采茵已将林佑带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这里，周围绿树成荫环绕，枝头挂着桃李杏柿等果，不过能不能吃就不清楚了。
    院子就座落在密林之间，据说，每一位修炼有成的御意仙宗弟子门人，都可以随意选择一座单独的院落居住，加上周围的土地，便是数十亩。
    但如今整个御意仙宗，大大小小就那么几个人，别说选一处院落了，就是一人占几座山头都是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要选就选最好的。
    此处院落，有着客厅，卧房，书房，丹房，器房，厨房等建筑，但都连成一片。看似简陋，但以前可是御意仙宗某位长老飞升之前居住之地，里面极普通的用具，都是神奇法宝，一直保留着。又被后人下了法术，所以一千几百年来，竟都没有任何变化。
    进入卧房当中，林佑发现这里的布设，看起来与凡俗界的房间摆设也没什么两样，就在最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床，附近是衣柜，房中再摆放一些桌椅茶具什么的，顶多还有几盘花草盘景点缀，看起来显得很简单。
    看过之后，柳采茵道：“那画卷挂在外面客厅不大好看，还是挂在这里吧。”
    林佑心想：“何不挂到书房当中？”
    刚想着，柳采茵已道：“林佑师弟，来，把那画卷给我。”
    林佑随手将画卷递过去，柳采茵接过，一抛，那画卷就自行打开，飞到一边墙上，悬挂着，居然没掉下来。
    而后，就见那画上的丫鬟，眼睛突然眨了眨，随后，身形竟然就这么从画里走了出来，画中的丹青墨迹，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美丫鬟，俏生生地站在画卷之前。
    仔细看，就发现那丫鬟与真正的活人没有什么两样，那头发，那脸庞，那肌肤，那眼耳口鼻，那眼神，那四肢，那身形，那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全都是真实的，而她背后墙上的画像，却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好似一幅从未着墨的空白画卷。
    见到这一幕，任凭林佑心性坚定，也不禁愣了一下。虽然之前泉碧说要给她画个丫鬟，他又见曾过俞清涟画龙成真，所以早就猜测出大概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亲眼看到，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那画出来的龙，虽有灵性，可不如丫鬟这般有智慧。
    此时，那丫鬟正有些迷糊地打量着林佑和柳采茵，仿佛有些拿不定主意，哪位才是她的主人。
    于是，就上前，双手互扣于腰际，两腿交叉，微微欠身，蹲身屈膝行了一礼，道：“奴婢参见公子，参见小姐。”
    柳采茵道：“林佑师弟，她以后就是你的丫鬟了，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林佑略一沉吟，心想：“古人曾说，红袖添香夜读乃是读书之人的一大美事，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却可以取这个说法。只是这丫鬟乃是淡绿青衣……”
    随即道：“就叫绿袖吧。”
    那丫鬟当即道：“绿袖谢公子赐名。”随后再次欠身屈膝行礼。
    林佑听着，心中觉得怪怪的，因为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这么恭敬。而且，面前这美丫鬟还是和身边的这位师姐长得这么像，又是用笔画出来的人，实在是让他感到别扭。
    “嗯，绿袖，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林佑师弟的丫鬟了，要好好服侍，以后说不定便有你能学习御意之道，修成正果的一天。”
    “是，多谢小姐指点。”那丫鬟又是微微欠身屈膝行礼。
    林佑道：“你不需要这么多礼的。”
    那丫鬟摇摇头：“回公子的话，这是丫鬟的本份。”
    于是，林佑便不好再多说。
    就听柳采茵道：“对了，林佑师弟，你的行李呢？把不重要的东西拿出来给绿袖收拾就是了。”
    林佑将乾坤锦囊从怀里取了出来，道：“东西就在里面了。”
    说着，朝外打开袋子，只叫一声“放”，就把里面的行李都吹飞了出来。
    林佑在地上挑捡了一下，把不是很重要的放在一边，剩下的重新收回乾坤锦囊当中。
    柳采茵在旁边看着，微微摇头：“只可惜林佑师弟你不是普通人，灵魂受不了稍微强一点的外来精神冲击。不然的话，多加几个阵势上去，让你能感应到袋子里面的东西，你也能操控自如，随意取出单件物品了。”
    随后回过头，对那丫鬟道：“绿袖，你把林佑师弟的行李取出来放好，再把房子收拾一下，床铺被褥纱帐什么的，统统换过，然后，再自己找个东西来当供桌。”
    说着，从之前取自于泉碧处的锦囊里，取出了一把用布袋扎好的‘凝魂香’，递给了那丫鬟，道：“这一把‘凝魂香’，你自己每天给自己点上三支，省着点用，用完了再向林佑师弟要。”
    那丫鬟忙接过，行了一礼：“谢谢小姐。”随后又向林佑行了一礼：“谢谢公子。”
    柳采茵将锦囊塞给林佑，道：“林佑师弟，走吧，我们还要到藏经阁去。”
    说着，拉着林佑往门外走去。
    林佑随她出了门，不禁问：“采茵师姐，这房中有被褥蚊帐之类的更换吗？那个画出来的丫鬟，能更换被褥蚊帐吗？”
    柳采茵道：“当然能。房子里面那个衣柜名叫‘大千衣橱’，与宗派内库存生活用品的地方相通，大多数东西都可以直接从柜子里取出来。你也别看那丫鬟只是画出来的，但是，不管是斟茶递水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样样能行，就算是让她暖被窝也可以办到。”
    暖……暖被窝都可以？！！
    林佑不由瞪大了眼睛，这用毛笔画出来的丫鬟，她的身体也能变暖和，也能让被窝变暖吗？
    刚想着，就听柳采茵又道：“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就是在你修炼到‘精神外放’之前，可千万不要看看那个丫鬟，想到她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心里觉得好奇，就想去摸摸看。这样会让她受伤的。而且，就连她穿在身上的衣服你都碰不得。”
    “为什么？”林佑问。
    柳采茵道：“那个丫鬟毕竟只是个高级白魂借着笔墨丹青托形转生，能活动走路如同常人，全凭着一股精神。如果受到强力的外来精神的冲击，就会大为损耗魂力，导致受伤了。”
    林佑有些不解，问：“普通人碰到她也算是外在精神力的冲击吗？若是这样，那个丫鬟她端茶递水，洗衣叠被，被茶水和衣服被子压着手，不也算是被强力的外来精神冲击了？”
    “那不一样。”柳采茵摇摇头：“一般的茶杯和衣服被子，哪有多少灵性，蕴含有多少精神啊。就算是有，那也是被炼制过的，精神灵性内敛，不会轻易外散，就不会伤到那个丫鬟。但是没修炼过的普通人却不同。
    “书中说，人类乃是万物之灵，每个人体内都蕴含着相当强大的精神力量。只不过，普通人不懂得运用罢了。正如《御意真栓》里面所说的，‘道之为物，即世间万法之根源，人人皆有，惟百姓日用而不自知’，说的就是这股精神力量。
    “普通人的精神力量，在思考时，精神会凝作一股，然后又发散于虚空中，烟销云散。在不思考时，精神就会内敛于头颅和经脉之中，平时会沿着脊柱直下，环绕身侧，遍布全身四肢百骸。一旦碰触到外物，精神就会自行朝身体有触感的地方凝聚。
    “这股力量自然不能跟修道之士相比，但比起一般的游离魂魄，却要强大许多。所以心志坚定之人，不怕鬼魅，甚至能斩杀鬼魅。那个丫鬟虽然看起来有形体，但也与一般的游离魂魄差不多，普通人碰一碰，精神凝聚，对她造成冲击，她就要受伤了。”
    林佑微微点头，就听柳采茵又道：“林佑师弟你体内的魂魄和先天寒毒，虽然说被禁封起来了，但哪有可能完全封住呢？人一思考，就要消耗精神。人一高兴开心，或是悲伤，种川情绪波动，也会消耗精神。如果魂魄精神彻底封住，那人就只会沉睡，醒不过来了。所以，你现在的情形也和普通人一样，碰不得那丫鬟，甚至是她穿在身上的衣服，都碰不得。”
    林佑又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对了，采茵师姐，你刚才说普通人体内都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平常都会发散出来，这是真的吗？”
    柳采茵点点头：“当然。”
    林佑就问：“那这种发散与修道之人的‘精神外放’，有什么不同呢？”
    柳采茵道：“普通人的精神发散，只是无意识无目的的发散。而修道之人的‘精神外放’，指的是精神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并且能够收放自如，有目的地将精神完全凝聚作一股，又或是变幻不同的属性，有目的地发散开来。如此，才可算得上是真正的‘精神外放’。
    “也只有做到这点，才能开始拥有神念，才能开始施展种种入流法术，这时才能算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林佑听着，点点头：“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其实修道之人和普通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修道之人的精神力量特别强大，而且能够收放自如，随意凝聚扩散，并通过种种手段施展出来而已。”
    “不错，就是这样。神仙也是凡人来做，只不过比凡人多出一股浩大如天地的精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