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雪中下跪之人是胡牵衣,楚樱迟疑着看看云皓天,神色复杂。而此时的云皓天也在望着她,眼中充满审视的味道。
就在两人要走过胡牵衣身旁的时候,楚樱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停下来。她有些祈求的开口道:“云哥哥,这人是犯了错吗?你这样高贵的身份何必要跟这样的人计较呢,你看这么冷的天气,不如,不如,你饶了他吧。”少女吞吞吐吐的说完,然后咬着唇望向云皓天。
云皓天闻言,低低笑了,然后反问:“小樱认识他?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竟要为这个贱人求情?不怕失了身份!”然后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抬手便是一鞭抽在了胡牵衣的身上。只见那雪中的‘雕像’被那鞭子打了一个趔趄,红的颜色瞬间渗了出来,比红梅还要鲜艳。
楚樱见状下意识的上前一把抓住那鞭子。又看到云皓天那瞬间暴怒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的上前拉住云皓天的手,却没有放开那鞭子。她软软的开口:“不错,我认识他。那日,云哥哥不是问我是谁教我的曲子吗?就是这个人。我要了人家的曲谱,便也做了几样小食回报他。觉得他会弹竖琴,所以起了想将他要到身边的念头,但贵府的王管事不同意,我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就作罢了。仅此而已。”少女一口气说完,然后软绵绵的看着云皓天,一双水眸中波光潋滟。
云皓天静静听完她的话,沉声问道:“是吗?”
少女见他仍然似信非信,便坦然的点头:“当然!”
云皓天抽回鞭子,重新缠回腰间,然后扭头拉着少女继续往凉亭中走去,边走边吩咐道:“既然这样,让他继续跪着,再跪两个时辰。不要给他治伤……”
亭中,少女如小猫般的依偎在云皓天身旁,她表现的极为坦然,仿佛刚刚并没有发生那件事一般。然后,她有些漫不经心的拿起杯子浅啜一口,随即不禁涨红了脸,大声的咳嗽起来。云皓天却只是拿过她手中的杯子,冷冷道:“怎么小樱竟如此失神?这可是我的酒。”
楚樱一边拿起自己的茶喝了几口,平复着气息,一边有些惶恐和尴尬的道:“云哥哥,抱歉,我昨夜没睡好,精神不太好,呵呵。”
云皓天长眉一挑,冷冷道:“你接近我是为了想让我带你回京?还是……为了他?”那个‘他’字他咬得极重,仿佛蕴含了巨大的仇恨。
楚樱闻言一顿,但并不惊讶,她早就知道云皓天会怀疑自己攀附他的目的。于是她娇俏的说道:“云哥哥,小樱并不想隐瞒你。我独自一人在这里,真的是分外孤单害怕,十分的想回到父皇身边侍候,起初碰巧见到你,确实是起了这样的念头。但在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也确实是对云哥哥心生好感,诚心交好云哥哥的。”她心形的小脸因为刚刚的咳嗽而染上绯红的颜色,恰巧掩住了苍白的担忧之色,水媚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凄惶一丝期冀。
云皓天面色稍缓,随后他将少女拉近自己,抚上她绯红的小脸,低低说道:“那好,我可以相信你,也可以答应带你回京。甚至,今后,我可以庇护你,或者,我愿意娶你做我的世子妃。但,我要你答应我,永不再接近那个小jian人!”他的声音有别于以往的飞扬,低沉魅惑,那从他口中喷出的温热气息,带着微微的酒香味,扑倒楚樱的脸上。
楚樱内心万马奔腾,“你还要娶我?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一个半大小子,在本姑娘面前扮霸道总裁,切!”但她却在他温热的气息下和英俊的面庞下微微屏住了呼吸。然后她开口说道:“好,只要云哥哥带我回京,我答应你。”
云皓天闻言魅惑一笑,少年向来英武的脸上因着一抹笑意而绽出耀眼而明亮的光芒。他凑近楚樱的耳边,又开口道:“我要你发誓。”
楚樱默然。
云皓天坐直身体,戏谑的挑眉望向楚樱:“怎么?小樱不敢?”他依旧保持着笑意,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散发出野兽般的森森寒意。
楚樱抬起下颌,定定的望了云皓天一眼,随即她也坐直身子,郑重伸出三指,对天发誓道:“我楚樱,今日对天发誓,自此之后,永不接近胡牵衣。如违此誓,容貌尽毁,众叛亲离!”说完,少女暗暗咬了咬贝齿,掩去眸中挑衅的神色,转而温顺的看向云皓天。
她发的誓不可谓不重,古往今来,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她贵为一国公主,若是众叛亲离,那就等同于被国家抛弃。
云皓天听完,不由满意的一笑,牵起了少女的手。
是夜,皇宫别院楚樱的寝殿中,红蕖问道:“公主是决定不管牵衣公子了?”楚樱散着一头柔软的长发,懒懒的斜靠在床头,一脸倦容,闻言说道:“不可能。我答应过他啊,一定会帮助他的。”
“一边是承诺,一边是誓言,诶呀,这可怎么办呢?”红蕖焦急道。
楚樱安抚的一笑,对她说道:“小妮子,这几天好好收拾收拾,与你娘告别吧,我们很快就要回宫了。”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红蕖知她每日与那定远王世子周旋,劳心费力,便不再追问,安静的服侍楚樱睡下,便退了出去。
寂静的夜中,楚樱睁着明眸,望着床帐上静止不动的流苏。然后,她微微一笑。一边是承诺,一边是誓言,可那又怎样。承诺是对朋友的真心的关怀允诺,誓言却是在情非得已之下所发,要遵守哪个,根本无需犹豫。容颜尽毁又如何,到时候自己隐居山水之间,又在乎什么容貌;众叛亲离又如何,对楚樱来说,真正的亲人在原来的世界里,今生恐怕无缘再见了,如今的所谓亲人嘛,即使不众叛亲离,自己不还是被幽禁于此。所以,她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担忧,他那么瘦弱的身子,能够撑得住吗?
第二日,楚樱果然如她所答应的一般,端了一碟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来到云皓天的书房中。书房门口,胡牵衣正笔直的跪着,已至晌午十分,阳光直直的射在他乌黑如墨的长发上,也许已经跪了很久,他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不见血色,阳光下的薄唇也没有一丝的颜色的干裂着。但少年的脊背挺得很直,脸上的表情很漠然。少女经过他的身边之时,丝毫没有停顿,也没有流露过多的感情。
站在窗边的云皓天满意的笑笑,开门迎了楚樱进去,他有些好奇的捏起一块雪白的糕点放入口中,随即在少女充满希冀的目光下皱了皱眉,便不再拿第二块了。楚樱一幅沮丧的样子问道:“云哥哥不喜欢小樱专门为你做的糕点吗?小樱可是忙了一上午呢。”云皓天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抱歉,我实在是不太喜欢太甜的糕点。呃,以后就不麻烦小樱了,让府中的厨子做些其他的吧。”楚樱闻言抱歉的一笑:“对不起,云哥哥,我只会做这些……让你失望了。”
看着眼前少女娇娇怯怯的小模样,云皓天的心都是软的,他不由安慰道:“好啦,小樱的心意我领了。今日阳光明媚,不如我带你去游园怎么样?”说完,竟不由分说的拉起楚樱的小手向门外走去。
行至胡牵衣身旁时,云皓天突然停下脚步,笑道:“小樱,要不要尝尝冬日的鲜鱼?那可真是肥美异常啊。”
楚樱歪头奇道:“这样严寒的天气,怎么能有鲜鱼呢?”
云皓天不答,只径直的牵着她向湖边走去。
一路上,雪白厚重的积雪覆盖了房屋和植被,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甚是美丽。云皓天习惯了大步的向前走,楚樱只得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路小跑的跟在他身边。别院中的湖因为严寒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上面覆着积雪。行至湖边时,已经没了小径,云皓天却还要向前走。侍从们连忙清扫一条小路出来,云皓天却等不及他们清扫完成便牵着楚樱向前走去。楚樱今日并没有穿靴子,只穿了一双描金的夹棉绣花鞋,踏在厚厚的雪上,不一会儿鞋袜便湿了。少女颇为委屈的喘着气对云皓天说道:“云哥哥,等等我,我的鞋湿了,走不快。”
云皓天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牵着的小手极为冰冷,又听她那么说,便回头向楚樱望来。只见那少女粉面因一路小跑而染上红晕,一双水媚的双眸略带委屈的望着自己。她的绣鞋已经被雪浸湿了一些,两只小脚正来回的跺着。他转身弯下腰单手抱起少女,用自己的斗篷包住她软软的身子,柔声说道:“那我便抱着小樱走。”
楚樱挣扎着说道:“云哥哥不要,这样有失仪态。”她毕竟内心是个成熟的女人,又颇不喜欢云皓天不问他人意见的霸道,更不喜欢随意被别人碰触,哪怕对方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可云皓天却并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紧紧的箍住那小小的温软的带着淡香的身子。于是,楚樱无力的放弃了挣扎。
身后随侍的王管事却不这么想,他微有些鄙夷的暗道:前些日子还坚定不移的要那胡牵衣,现在却攀附上了更高贵俊美的世子。这三公主小小年纪,已经如此风流不羁了,真是世风日下。
楚樱却并不知道王管事的想法,她的注意力又被一个人吸引了,正是被侍卫们押过来的胡牵衣。
只见下人们快速的将湖面清理出一块没有雪的地方,然后他们将胡牵衣的外袍扒下,将他扔在了那里。云皓天哈哈笑道:“孝子卧冰求鲤,今日,就让你这小jian人试试吧,什么时候冰化了什么时候起身。”他本就英挺的面容,因为大笑而显得极为耀目,只是那笑中的一丝狰狞破坏了阳光的感觉。
身边的王管事连忙恭敬说道:“世子殿下,这样的天气,您可别……毕竟,王爷那里……”云皓天冷冷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怀里的楚樱,但见少女颇有些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求情的打算,瞬间心情大好,说道:“好,再过两个时辰便请大夫过来吧,留着他的性命就是了。”然后他又吩咐道:“去凿冰捞些鱼上来,我和三公主殿下要赏湖景品鲜鱼。”
不一会儿,侍从们开始凿起湖面的冰来。正值严冬时节,湖面的冰层很厚,侍卫们叮叮咚咚的凿的很费力。楚樱拉了拉云皓天的前襟,柔声说道:“云哥哥,看来还要好久才能看到鲜鱼呢。不如我为云哥哥弹奏一曲怎么样。”
云皓天挑眉:“哦?小樱今日竟有这样的兴致,那去取琴来吧。”很快,侍从们将楚樱的竖琴取来,又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楚樱跪坐在垫子上,面朝着茫茫的冰湖,开始调试琴音。很快,她弹了起来,是一首很欢快明媚的曲子,曲调简单,适合初学的楚樱弹奏。云皓天坐在她身旁,品着酒,听她弹得轻快,不由满意的笑笑。
被扔在湖中冰上的胡牵衣听到琴声,他微微的侧了侧头,抬眼向弹着竖琴的少女望去。那少女一身粉色袄裙,弹得很认真,她也正望向自己,脸上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坚定。胡牵衣缩紧已被冻得麻木的身子,嘴角噙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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