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了大殿门口,程曦依旧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必不用多说,定是四王!这个人自始至终只冷眼旁观、从未发言,程曦不禁心中惧怕,心思缜密如他,这般注视自己,不知又会打何番主意。
程曦很是懊恼,为何自己总是会被卷入这无尽的漩涡之中,只怪当初自己不该多嘴,告诉程晗银矿一事,现在后悔已晚,想逃已是来不及,这都是些权倾天下之人,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程曦心中悲叹不已,现下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七王府,因路上程晗与七王同乘一辆马车,程曦独乘马车一路无话,只低着头默默发呆。
王府的丫头们早早的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见车队归来,无不欢呼雀跃。
程曦不与理会众人,一言不发径直回了房间。
程曦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伶俐之人,这么久的时日相处下来,多少了解了些程曦的秉性,更何况程曦现下的表情如此明显,脸上就差刻着几个大字,心情不爽,不想讲话!
丫头们饶是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悄然有序的打来洗手的热水,倒上甜饮,端上点心,做完这些,梧璃便打发众人散去,自己独自守候在程曦身旁。
程曦这大半日下来确实有些口渴,便端着甜饮慢慢的抿着,依旧沉思不语,现下需要考虑的事情委实太多。
而在这时程晗却推门走了进来。
“妹妹,你可是怪我了?”一进门程晗就开始拉着程曦的手道歉:“是姐姐对不起你,可我也是着实没有办法了。皇上在四王和五王的撺掇下,龙颜盛怒,当即便欲把相公贬为庶人,妹妹你要知道,若我们此时失了势,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程晗已是流下泪来:“且我的孩子马上便要出世,我们儿时是如何度过来的,你我皆历历在目,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的孩子也沦为罪人之后,妹妹,你能体谅我的对不对?”
见程曦依旧不语,程晗拉着哭腔道:“妹妹,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都好,你万不能与我生分了啊,我只有妹妹你一个亲人了……”
“二小姐,大小姐这般确实也是无奈之法。”一旁的曹妈妈亦是道:“二小姐你看,大小姐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这会儿连饭都顾不得吃上一口,便赶到这里跟你赔不是,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这个说话的曹妈妈便是碧菱的母亲,从小是看着她们长大的,如此看来也是来当说客的,只听她继续道:“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大小姐不小心打破了老爷心爱的瓷瓶,二小姐你便主动跑去跟老爷说,瓷瓶是你打破的,二小姐你那个时候才刚满四岁,就知道帮着姐姐了呢。老奴相信,这么亲厚的姐妹情份,定是什么也打不破的。”
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程曦终是无奈开口道:“既知道姐姐未用膳,那还不快叫人去传膳。”
程晗听此,梨花带雨的面色顿露一喜:“妹妹可是不怪我了?”
程曦只好露出一笑:“曹妈妈都说了,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程晗听了这话,便拥着程曦嘤嘤哭了起来。
程曦无法,也只能轻拍其背,示意自己的原谅。
其实程曦也能够理解,丈夫与儿子分量,随便哪一个都应该比妹妹要来的重要,更何况还不至于把自己逼到什么绝境上去,这般轻重缓急相比之下,哪怕是换了任何人都会这样选择。只是程曦心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阴霾,就那么生生的占着心底的一片位置,怎么也挥之不去。.
好半晌之后,程晗才放开程曦:“妹妹,我还有一事不明……”
“姐姐是想问我为何推荐七王去前沿带兵打仗吧!”看着程晗默认,程曦了然一笑:“不然聪慧如姐姐,可又能有什么更好的计策呢?”
程晗又如何不知,只垂下头轻抚高耸的腹部:“胡国骁勇善战,我们又能有几分胜算?且战况紧急,也许夫君便不能陪我一起等待孩子的出世了。”
“姐姐定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此事定与四王和五王施计撺掇,若七王此事时不去背水一战,怕是日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可是……”
“别想那么多了,先用膳吧!”程曦打断程晗。
此事丫头们已经利落的将一盘盘美食端了上来,看着姐姐依旧不欲拿筷,程曦只好继续道:“用过善后,我会和七王商讨退敌计策的。”
“妹妹可有办法了?”程晗的美眸顿时闪出神采。
程曦不禁叹道:“也许吧……”
用过午膳后,程晗便急不可耐的带着程曦去了七王的书房。
此时的七王煜泽正在专心研究边境的地图。
大概他也是无心收拾,下颚与鬓边都长出了青涩的胡须,唇边不见了平日憨厚明朗的笑容,倒是平添不少深邃成熟之感,此时见姐妹二人前来,便起身走到门口迎接。
程曦也不见礼,只转向程晗道:“姐姐,这两日,怕是你也累了,去好生歇息吧,我与姐夫单独谈谈。”
程晗确实疲惫,迟疑片刻后道了声:“好”便由着曹妈妈扶出去了,她走后,房内便只剩程曦与煜泽二人。
煜泽亲自为程曦倒上茶水,道:“坐吧!”
程曦也不客气,走上前,在客椅上坐下。
“你在皇宫所言,可是属实?”煜泽也在桌旁坐下,开口问道。
“精明如七王,怎会不知我乃是信口胡言的。”
煜泽轻笑一声,道:“世人皆知我属愚笨之人,怎的到你口中倒成精明了。”
程曦也是一笑:“世人之中还是有能看出七王乃是作秀之举的,比如四王与五王,不然他们怎么会时时关注一个不会危及自己的人,一旦抓住可用的把柄,便立刻施计陷害于七王您?”
“继续说下去。”煜泽依旧笑着,但他此时的笑意却是少见的不带任何温度。
“七王您的生母出身不高,在争夺不断的后宫之中,你们母子二人只能选择不显于人前,低调明哲保身,只有这样才能免遭迫害。而七王您,在幼时便聪慧异常,所以才能将资质平庸的七王演绎的如此之好,而这也是您与您的生母娴妃能够平安至今的原因关窍。”
“既然我演绎的如此之好,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煜泽敛了笑容,正色问道。
“猜的。”程曦再是一笑:“想资质平庸的七王,为何独对带兵精通,且渐渐凝聚势力,独占京城精兵,但真正让我确定还是您独占银矿之事,若以您呈现的七王愚钝一面,定不会做出此举,哪怕是姐姐有此建议,您定也不会这般选择,因为憨厚的七王是不会如此功利的,更是不会违背皇上与国家律法一丝意志的。可见真正的七王您,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我猜想,四王与五王应该也是这般发觉的吧!”
“难怪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们会突然朝我下手,你这丫头真不愧是父皇口中的奇女子。”
煜泽终是再次露出笑容,这笑容依旧简单明朗,这是他多年已经练就的习惯。
只听他继续言道:“你说的确实分毫不差,我确实是以愚钝的外形伪装自己,这是母妃从小教会我的,只有这样,我们母子才能平安生存下来,可我并未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我带兵,便只是早已料想我的这些兄弟它日必会有夺位之争,我所想做的只是保护自己而已,一旦新皇登基,我必会派往封地成为藩王,也许便是苦寒的贫瘠之地,那时便会需要大量的银钱,本王不得不做打算。”
程曦点了点头示意了解:“事已至今,这场仗七王您是不得不打了,如若胜利……七王您可想过自己做皇上?”
煜泽未料程曦会有此一问,滞愣片刻后,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世人皆以为龙椅之上,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可只有我们这些生活在皇宫之中的人,才会看到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想吾父皇,殚精竭虑操劳一生,到头来又得到了些什么?后宫佳丽三千,却只为荣华邀宠;亲子们各怀鬼胎,为自己座下的龙椅厮杀,身边所有最近之人,竟无一对他是出自真心,何其可悲可叹!”
程曦看着眼前的七王,看来这个被世人认作最笨之人,竟不料想却是活的最明白的,可还有一事程曦还是想问问的,于是道:“姐姐乃丞相之女,敢问七王,娶她是否也是权益之举?”
提到程晗,煜泽再是一笑,可这笑容是极温暖的,那暖意直达眼底:“能娶到夫人,是我福气,便是被参杂了其他,但与她的情分相比,都不甚重要了。”
听了他这短短一句,程曦忽然觉得鼻尖一阵酸楚,竟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感动了。
想这程晗与煜泽二人,竟像是有着天生的缘分。两人都是从小带着不同于本性的面具生活,上天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像是一场唯美的戏剧,因两人同时注入了真情,让观者惊叹之余,又觉暖心不已。
这便是程曦自己一心追求的情爱啊。
“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至少姐姐是幸福的。”程曦由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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