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才非常生气,但她现在屁股不敢离开板凳,生怕她一挪窝就有人要进客房看。
已经有人去后厨走了一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酱猪蹄在啃,还豪无羞耻之心地朝小秀才咧嘴笑,说:“小闺女,你哥哥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小秀才气得直瞪这个老头,可这老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甚至伸着油手去研究那张诊床的构造,把诊床弄得脏兮兮的。
“麻烦您吃完先洗个手!院子里有水!”小秀才大声斥责这老头,但老头不理她,仍然伸手把诊床摸了个遍。
就趁小秀才说话的这个空当,有个好奇心极重的大妈悄没声地进了第五君的卧房。
片刻后,第五君的房间里传来了惊叫:“天啊!这是什么呀——!!!”
小秀才一扭头,就见第五君的房门大开着,噌一下从板凳上蹦起来冲过去。
那大妈指着第五君房间尽头的神像,声音高亢如同鸡叫:“神医竟然在家供奉了别的神仙!!这不是,这不是——这就是城西那个庙里的神仙!神医跟沈大少爷是一伙的!!”
小秀才恨不能捂上她的嘴,使劲推着这个大妈往外走,但那大妈别看干巴瘦,却是做农活的,结实得很,小秀才根本推不动,反而被她搡了一个趔趄。
大妈那一嗓子把医馆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那个手脏的老头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几步就到了神像跟前,身姿矫健得不禁让人怀疑他到底哪里有病。
“确实是!”老头拿油手摸上了白玉一样的神像,嘴巴咧开,牙缝里全塞的猪肉,油腻地说:“就是这个拿着扇子和毛笔的神仙!”
越来越多的人拥挤着过来看这尊神像,小秀才一个小孩被大人挤在中间,叫破了嗓子却无济于事。小秀才被挤得呼吸困难,尖叫声渐渐带上了哭腔:“你们都出去!出去——”
一墙之隔,齐释青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第五君的医馆里。最后的记忆就是他在烛火中看见满头白发的第五君,然后心痛难忍,晕了过去。
外面人声鼎沸。齐释青眯着眼睛,定神听了片刻却没有听见第五君的声音,反倒是一堆带着口音的人在吵嚷,有人说要把这个神像砸了,有人说要带着去找衙门作为证据,还有人说怪不得神医一听说沈大少爷被抓立刻变脸跑了,他们就是一伙的。
他们在说什么?
齐释青根本听不懂,什么沈旦,什么神像,什么证据,完全不知所云。但当听到有人说要赶快报官让人来抓第五君时,齐释青头脑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啪”地断了。
他直挺挺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扎着针,伸手把针拔了,打开门走出去。
一开门,声浪就扑了过来,震耳欲聋。齐释青低头一看,门口不知为何放着一只小板凳,他绕过去,就见医馆里乌泱泱都是人,情形跟前一日的井井有条完全不同,原本应该在院子里排队的病号全都挤进来了,甚至原本毫不相干的路人听到有响声都涌进来了。
所有人都在高声谈论着第五君的来历和动机、和沈旦的关系,语气冲得几乎像是在吵架,中间夹了一道突兀的哭泣的童声。
齐释青比这些人高不少,一眼就望过这些人头看见第五君房间里的人群中间有一个小女孩正不停地挥舞手臂,试图把前面的人推开。而那些人连看都不看小孩一眼,往前挤的动作毫无顾忌,即使把人挤倒了、踩在地上也会无动于衷。他也清楚地看见房间尽头摆着的神像,正是司少康。
“小秀才,出来!”齐释青高喝一声。
人群静了一瞬,下一瞬又爆发出甚至更吵的声响。但齐释青确定小秀才听到了,因为他看见小女孩的胳膊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下一刻,人群艰难裂了一个口子,应该是小秀才挤了出来。
齐释青吸引了一部分好奇的视线,然而此刻这些人最关心的并不是他这个凭空出现的陌生人,而是疑似毁坏邪神庙、间接杀害县令的嫌犯第五君,他们没处放的视线在齐释青身上稍作停留,接着就卯着劲往第五君的房间挤。
小秀才个子小,只要弯下腰就能从大人的腿和胳膊的缝隙里过去,过了一会儿就从第五君的房间里出来了。
刚刚那道叫她的声音,她一下就听出来了,是那个要跟哥哥说话结果晕了的人,哥哥说他们原来是一个门派的,那这个人肯定不会害她!
小秀才哼哧哼哧喘着气,挤到了齐释青跟前,被齐释青一把抱起,扛在肩膀上。
“第五君呢?”虽然已经从听到的信息里推断出来了答案,齐释青还是问道。
小秀才抱紧齐释青的脖子,小声说:“哥哥去救沈旦哥哥了,临走前让我看好你,但没想到这群人能闯进哥哥的房间,你还能醒过来。”
齐释青没再说话。
他一手扶着小孩,大马金刀地推开人群往前走,这些人的力量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走出医馆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讨论把第五君交出去能领多少赏钱。
小秀才吓坏了,在他肩膀上小声哭了起来。
走到几乎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齐释青把小秀才放下,说:“你去找第五君,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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