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悯答应的事都做到了。
见剑监掌门陈世泊这些年来一直不放弃搜寻他门下弟子的尸体,终于在五年前邪咒过境的玳崆山上找到了穿着见剑监服制的残骸。
和这些已经破烂的白衣在一起的,还有红衣弟子的残骸。
但陈世泊发现,柳相悯竟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几年后,当陈世泊终于摸到了指向相违的蛛丝马迹时,柳相悯以旧友之约将他叫了出来,称知道了当年那批走失弟子的遗体都是怎么回事。
陈世泊去了,却被柳相悯用一杯毒酒杀了。
马车从玳崆山下到了平原,速度快了起来,飞一般地向玄陵门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切回俺们小龟!
第224章 白发苍生(一)
第五君像是被冻在一副冰棺里,泡在静谧广袤的深海。
没有意识、没有知觉,没有什么能打扰他,也没有什么能伤害他。
他在安宁地深眠。
第五君以为这就是死亡的感受,原来竟是这样舒适的,一丝痛苦都不再有。
可他刚模糊地形成了这个想法,耳边就传来一道哭声。
这哭声不大,他听不真切,但却一直萦绕在耳边,时远时近。
第五君好似已经勘破了“禅”之一字,是以被打扰了安眠也没有起一丝的烦躁。他只是平和、缓慢地思索:“谁在哭我?”
问题一抛出来,第五君的心脏突然颤了一下。
风平浪静的海面登时起了波澜。
他回答道:“没有人会哭我。”
水面顿时翻滚起来,如同被煮沸。大浪之中,第五君的四肢好像被缠住了,他身后坠了巨大的石块,他就要沉海。
他无法挣脱,也没有挣脱的意志,就睁着眼睛看海面离自己越来越远,身边越来越黑。
“没人会哭我。”
水面下的世界寂静无声,没有空气,也没有眼泪。
第五君在水中缓缓下坠,肺中的气体要被挤压殆尽。他感到窒息。
等最后一口气从口鼻消失的时候,第五君的后背突然触到了柔软的海底。
泥沙顿时飞了起来,如同水中的尘埃,将他整个包裹起来,他仿佛处在一场无声的爆炸中央。
床榻上,孱弱重伤、满头白发的人,手指突然蜷了一下。
那道哭声再度在耳边响起,变得越来越清晰,第五君的身躯飘起,四肢上的绳索忽然就断了,他被这道声音直直拉着,向海面上浮去。
破水而出的一刹那,生命力随着空气骤然涌入第五君的身体,他并不是出于自愿、只是凭着本能大口呼吸——
床榻上的第五君猛然睁开眼睛。
他拧着眉,呼吸急促,眼前还蒙着泪水。
心脏很疼,咽喉很疼,头也很疼,每一寸皮肤都是剧痛。迟来的痛苦猛然回到了身体里,让第五君疼得哭了出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耳边仍然飘荡着那道细微的哭声。
第五君艰难地转动脖子,侧脸看去,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正攥着他的手,脑门贴着他的手背,哭得呜呜的。
第五君张了张嘴,眼眶里的水雾顺着眼角滑下。
“……大……刚……”
小男孩抓住他的手猛得一紧,脊背也僵住了。
下一刻,那张泪水涟涟的小脸就猛地抬起,盯住第五君,然后是一声哭喊:“师父——!!”
伤痕累累的白发仙人躺在床上,微微勾起唇角。
刘大刚抽抽着鼻子,从肿成桃子眼那仅余的两道缝里看了会儿第五君,然后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扑进第五君的胳肢窝——他师父浑身都是伤,哪里都不敢碰——泪水鼻涕全部泼进那一角的床褥。
第五君低垂着眼睛,望着大刚头上梳起的小小发髻,就是曾经他在灸我崖易容成郎中时的那个样子,几滴清泪从脸颊淌下。
“师父……师父……呜呜……”
刘大刚哭得凄惨,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迹象,还小心翼翼又使劲地攥着第五君的手,每隔一会儿就得摸一下他的脉象。
第五君被他哭得有些头晕,困意又涌了上来。
但这次陷入睡眠前,他是带着笑意的。
这一睡又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晚上,屋里点了蜡烛。
第五君头脑已经清醒了许多,只剩下太阳穴的钝痛。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只感觉浑身是麻的,痛得不那么难以忍受,显然是伤口都已敷了药。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就看见烛光下,他的小徒弟刘大刚正拿着一小锅煎好的药,凑在嘴边吹吹吹。
第五君沙哑地笑了出来。
刘大刚听到响声,立刻抬头看,见师父醒了,激动地捧着小药锅蹬蹬跑来,“师父喝药!”
第五君笑着点了点头,刘大刚立刻把药锅放在桌上,接着拿来枕头把第五君的脖子垫高,忙前忙后,手脚麻利。
第五君久久地望着他小徒弟的身影。
孱弱、重伤、满头白发,他如今就像个活不久的老人,就连眼神也是行将就木的空洞和慈祥。
第五君张嘴喝下刘大刚用小汤勺送到嘴边的药,脸上一直是笑着的,但刘大刚却格外委屈,小男孩手里喂着药,眼里又蓄上了一包眼泪。
“咳咳……”第五君心里也难受起来,一不留神就呛了一下,却很快忍了下来,把药给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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