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铮正同谢怀宁说着话,却见一名小太监突然朝他们走来,说是帝后二人请叶家小公子过去一叙。
该来的终究回来,他朝身旁谢怀宁看了眼,两人心中明白这恐怕就是皇帝要说的指婚了。叶鸣铮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一旁,倒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去了。
谢怀宁带着面纱本就不便进食,又已经静静坐了大半日,这会儿只剩自己一人,又等了半柱香见人还未回,见天色已黑,心里估摸了会儿时辰,终于也等不住起身对着身后的侍候的宫女道:“这位姐姐,现下可能找见笔墨?”
宫女虽然奇怪于他的要求,但到底来的都是小贵人,思索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殿中应该备着,姑娘稍候,我去找找。”
说着,赶紧下去到偏殿,不多时竟真为他寻了一套笔墨纸砚。
谢怀宁接过,道了句谢,伏在桌上用笔写了几个字,而后将纸上的墨痕晾干折了折,塞进个锦囊里递给了她道:“若我家公子待会儿回来,你就将此交于他。”
宫女应了声好,见对方像是要走,又连忙将自己手中的灯笼递了过去,谢怀宁一笑,拿了灯笼道声谢,起身便朝殿外走去。
比起殿中,殿外的流水宴更是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形成了喧闹的人间。
谢怀宁也怕以现在着模样遇见太医院的那些同僚,迟疑了会儿,绕过这喧闹,按着记忆中的布局,另选了一条僻静些的小道走了过去。
今日宫里的宫人多半都拨去了乾阳宫,其他地方便比平日显得更静谧了许多。除了当值的侍卫,这条路走来竟也再少见其他人。
他独自一人走了约莫小半柱香工夫,眼看再拐个弯,再走一截就能出宫门,正思索着今夜回府之后该如何联系苗乌行动,想的出神之时,身后的阴影之处,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手臂攥住拉进了一条暗巷中。
谢怀宁下意识抬手欲挡,与此同时,来人却目的异常明确,一出手竟是将他覆盖在脸上的面纱也一并摘了下来。
变故来的太快,谢怀宁猝不及防。在淡淡的月光中,淡紫色的纱巾滑落,被风吹到一旁,他掀了眼皮朝对面那人望去,略施粉黛的脸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素净,多了丝丝难以言说的多情诡艳,合着那双微微拉长了眼尾的深灰色的眼瞳,竟是张一颦一笑皆能摄人心魄的脸。
谢怀宁能听见近在咫尺的那人呼吸微微停滞了会儿,紧接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因为过于复杂的情绪交杂,听起来竟是沙哑得可怕:“谢怀宁,这就是你说的要同别人求亲的手段?你不要告诉我,你之前所说的那个家中一早定下的婚约者——是叶鸣铮。”
谢怀宁看进对面那人的眼睛,那总是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瞳此刻却像是经历了某种惊愕和恼怒而变得暗潮汹涌,他看着他的神色里明明灭灭几度变换,再没有了熟悉的冷静自持,反倒是不知怎么,夹杂上了一种罕见的凶狠,看上去像是要将他剥皮拆骨地吃下去似的。
谢怀宁感受到了他攥着自己手臂的力度,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来自某种百密一疏的头疼。
他知道挣扎无用,只能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顺水推舟道:“很奇怪吗?不然太子以为,为何晏老夫人明明眼高于顶,却偏偏对我宽容,要我进府为鸣铮医治?
还是您以为,连张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凭我的医术,真的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晏凤珣看着对面那张鬼话连篇到甚至还颇为理直气壮的脸,只觉得从他嘴里说出的“鸣铮”二字简直刺耳到无法言喻。
无论他是故意这样说来刺激他还是别的什么,这样一个称呼都叫他难以忍受。
他咬着牙,许久之后才哑声说道:“告诉我,是不是我在你的眼中真的很愚蠢,所以才会这样一次一次地被你骗的团团转。”
晏凤珣沉沉地望着他,一字一顿:“谢怀宁……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六皇子殿下?”
第四十六章
谢怀宁握着灯笼的手猛地一紧, 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皱着眉看着晏凤珣:“太子在说什么?什么六皇子?”
晏凤珣看着谢怀宁的眉眼,那从两人最开始见面起便隐约而来的熟悉终于有了来由, 他深深呼吸了片刻,才说道:“你是不是以为, 前江之战前, 我从未见过你?”
谢怀宁听他这样说, 知道自己或许的确有把柄陷于他手。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脑中立刻开始搜寻有关于对方的记忆。
但是无论怎么筛选, 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竟与晏凤珣有过交集,谢怀宁一面思索着脱身之策,一面淡淡回道:“我不明白太子殿下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我说些什么?”晏凤珣笑了声,咄咄逼人道, “若是我没记错, 再过几日便又要到你们南夷神女游街祈福的日子里吧?
六年前, 殿下十四岁的年纪扮演神女, 经过闹市时,睥睨众生犹如真正的神灵降世,叫人见之难忘。不知如今的南夷皇室之中,究竟还有谁能再现皇子大宁年风采。”
晏凤珣这话一出,谢怀宁便彻底绝了对方只是出言诈他的想法。
他将手臂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站直了身子, 随手抚平衣袖上的皱痕, 微微垂着眸轻笑说道:“我原以为……七夕那夜的错误不过是气氛所致, 意乱情迷, 现在想起来恐怕竟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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