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姐姐。大师傅回来了!”阿年兴冲冲地跑进妹妹的帐篷,却正好看见两个女孩子紧紧地抱在一起:“啊……”
他慌张的退了出来:“你们在干什么呀!”
过了好一会儿朱丹才牵着阿月走出来。她倒是一上来就批评他:“太没有礼貌啦!女孩子的帐篷不好随便闯的,即便是自己妹妹的也不可以!”
“只有你们汉人才讲究这么多。”阿年小声地嘟嚷着:“朱丹姐姐,大师傅回来了。”
“哦?他来去的很快嘛。”朱丹牵着阿月的手:“我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在最大的那座帐篷里,女人们都退了下去,只有阿特斯大叔、周长老还有几位身穿胡服的大叔。阿年认得其中的几位,他们都是附近部族的长老,其中一位还特别相熟:“塔塔舅舅!”他奔过去和这位很久不见的舅舅结结实实的拥抱了一下:“舅妈们都还好吗?弟弟妹妹们呢?”
“都好,都好。”塔塔是阿年外公最小的儿子,虽然胡子很茂盛,但其实年纪并不比阿年大多少,因此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舅甥之间,毋宁说更像是兄弟一样。
“这一次我们大家必须联合起来了。”阿特斯大叔的精气神好了很多,说话也不那么难受了,但声音还是很沙哑的感觉。
“薛撒人的使者我们都见到过了,他们不是一群可以相谈的客人,而是掠夺成性的野狼。除非我们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他们,成为他们的奴隶,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
众人纷纷附和,还有一位长老异常气愤的大声宣告,他和那些狼性十足的家伙永世不两立:原来去他们那里索要贡品的十夫长在受到他们部族的好酒好菜招待之后,竟然酒后乱性,强暴了他们族长的两个女儿。
这种事情在草原上是最令人不齿的,掠夺敌对部落的女子为奴为婢都是勇气的象征,但是对招待自己的主人家的女眷施加暴力却是要遭到唾弃的。因此,这个名为“怀莫尔”的部族宣布他们与薛撒人势不两立。
“青天之下,还有一个薛撒人,怀莫尔人就不会停止这场战争!”那位长老说的慷慨激昂。阿年却悄悄地附在朱丹的耳边道:“阿丹姐姐,你知道怀莫尔在汉语里的意思是什么吗?”
“是什么?”
“奴隶的意思。”阿年很小声的道:“呼兰人没有进入中原之前,怀莫尔人一直就是他们的奴隶。他们很怯懦,从来不以出场战士闻名。他们所知的称道的贡品就只有一样,就是女人。”
朱丹默不作声的掐了他一把。同样的,阿月也掐了她哥哥一把,一左一右的两下,把这个少年的腿都快给掐断了。
几乎每一个长老都站起来慷慨激昂了一番之后,周宗建出来总结,他说话的声音响若洪钟,气势如山。再配合以激昂的语调和坚定有力的手势,在场的人无不为他的演说所感动,朱丹与阿年他们站在靠近帐篷的地方,因此也把这一幕看的格外清楚。她不禁感慨道:“我过去曾经听说过周长老为圣教传教长老,广播福音,信誓旦旦。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
周宗建的方案并不算复杂,只是需要这些部族合心齐力,利用他们对这附近草场的地形熟悉的便利,选择一处地点伏击薛撒人的军队,或许就还有成功的希望:本来,要想单凭唇色便说服那些部族的首领们来参与这个危险极大地计划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周宗建却有两个优势,一个是他传教时的口才,当真是口灿莲花滔滔不绝。将这利弊陈说的一清二楚由不得人不信。另一个便是那天他与阿特斯大叔一起演的那一出好戏。
当时在场看到的可不只是阿特斯部族一个部族的牧民,许多其它部族的人也都看到了阿特斯王在火中接受神恩的神迹,随着口口相传,这件事情已经被传说成了阿特斯王如同雷神下凡一般,就连周宗建自己听了都难以置信。
现在的阿特斯王,已经成了天神下凡的代名词。非是如此,那怯懦的怀莫尔人又怎么会加入到这危险的计划当中来呢?尽管在周宗建的谋划之中,给他们安排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既不要他们承担诱敌深入的重担,也不要他们正面迎敌。但即便是这样,阿年和他的舅舅塔塔对把侧翼出击的任务交给怀莫尔人仍然感到忧心忡忡。
“让我们打头阵我没有意见,可是那群怀莫尔人。”塔塔在离开帐篷之后才表达自己的意见:“姐夫未免太托大了。”
塔塔是个聪明人,和其他的牧民们不一样,他还曾经到甘州城里去读过几年的学堂,虽然考不上秀才,但在这些普遍没有什么文化的牧民中也算是个文化人了。因此他和阿年说话都是用汉语,以显示自己的卓尔不群。
“塔塔舅舅,这已经是最不需要他们出力的事情了。难道你放心让他们去正面迎敌?我敢说薛撒人一个冲击他们就嗷嗷着要跑回家了。”
“可是……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塔塔拍了拍阿年的肩膀:“但愿是我想得多了。阿年,好好干,将来你肯定会比舅舅要有出息的多。”
目送塔塔骑马离开了营地,阿年回过头去找朱丹和阿月,正如他所料,她们还在帐篷里,和周宗建大师傅以及他父亲在一起。
“福王,师傅。”阿年走进帐篷:“塔塔舅舅已经回家了。他有些担心。”
“嗯?为什么不当面说出来呢?”阿特斯王问道。
“他对怀莫尔人不放心。”阿年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对是不对:“或许他认为,当着怀莫尔人的面说他们的坏话不太好。”
“背着人说一样不好。”阿特斯王对自己的小舅子并不是很看上眼:“大师,这个计划我看已经是完美无缺,只等实行了。等到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部落,我们就可以按照计划行动了。”
周宗建点点头:“正是如此。汗王。”
他转过身来:“孩子们,都回去休息吧,以后有你们出力的时候——阿丹,请你留一下,有一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说一说。”
阿年与阿月一起走出帐篷,不知不觉,已经星斗漫天,璀璨的银河横扫过天空。阿年带着妹妹走到营地外的一座小山包上,兄妹俩一起看着星空。这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那时候还有兰兰阿姨,她会给他们讲许多美丽的神话故事。有白胡子的老公公,还有会织出最美的云裳的仙女。
“假如我们死了,会到天上去吗?”小时候阿年很认真的问过兰兰阿姨。她只是微笑着拥抱着这些孩子,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的阿年,肯定不会想起自己孩提时幼稚的问题,但现在从大人们的忙碌中,他也能感受到与往常不寻常的气氛。那些小时候只在老爷爷们的睡前故事中听到的恐怖,就要真切的降临到自己身上了,让他感觉有些恐慌,蓦然间就想起来了那些和自己一起解救奴隶营地的朋友们——他们都死了,都被奴隶贩子的杀手追杀死在了荒野之中。曾经他们引以为豪的弓马娴熟在杀手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阿月,如果我们这一仗输了,就让阿丹姐姐带你去汉人的地方。”他忽然道,阿月“嗯”了一声:“我会去找大皇帝为你们报仇。”阿月看着他:“然后我会嫁给一个勇士,生下很多孩子,将来我们的部族仍然可以延续。”
“就这样。”阿年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妹妹:“带着女孩子们都走远一点,将来我们部族复兴的机会才会更大一些。”
远处,朱丹眺望着南方,在她的身后,每一个帐篷里都在忙碌着,老人们在给孙子孙女们打点着行装,成年的男人们磨刀的磨刀,调试弓弦的调试弓弦。女人们准备着干粮,整饬着甲胄。震天的号角即将再一次吹响,阿特斯部族的命运即将要被决定。
这火热的一片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周宗建,他一个人站在土堆上,手中拨动着一串佛珠,似乎是在念念有词。
忽然,大地似乎传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用手扶住猎猎飘扬的旗杆,细细的感受着空气中隐藏的危险,猛然间他大吼一声:“西方!西方!有骑兵!”
朱丹猛然跑了起来,她也听到了动静,是从西方传来了的,马蹄敲得大地轰鸣作响,一阵阵的颤抖顺着草场传播了过来。
阿年抱着妹妹站了起来,他们紧张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骑兵推进的速度很快,远方的地平线上似乎已经涌来了黑色的浪潮。
“敌袭!敌袭!”有瞭望的人高声喊叫了起来,营地内顿时乱成了一团,似乎所有人顿时都成了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谁也不会想到,战争进来的这样快。
阿年和阿月飞快的跑回营地,一颗心在胸膛里紧张的噗咚噗咚的跳着,他们闯进大帐,只见父亲正在几位母亲的帮助下披挂。
“父亲!是薛撒人吗?”阿月冲到他面前:“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不能跑,带着孩子跑只能是被狼吃掉的命。”阿特斯王拔出了他的火焰剑:“所有人,准备作战!孩子们,如果我们能活到明天,再说其他的事情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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