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帝叹道:“但有些话,朕是要提前同你说的……程颐日前刚来找朕,主动说起要成婚的事情。看她那个想法,往后夫君与侍君恐怕是都有的。夫君只有一个,侍君便不是朕能管得了。”
谢琢果然一梗,惨然一笑:“帝玑殿下有自己的责任,臣也有臣的责任。娶不娶妻自是臣的决定,不关殿下的事情。”
元熙帝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道:“朕是外人,不便多言。”
又是二月,尼德兰人终于节节败退,东瀛人不愿伤了邻里和气,也不愿惹了尼德兰人不快,因此只能在背后推脱补给。时日一长,尼德兰人自然撑不下去,也是被大胤打得心服口服,再不敢有登陆的心思。远在西方的尼德兰国王只好作罢,下令撤军,这在西洋战无不胜的军队竟然在东方第一次吃瘪。而也因为这场战事,其他有着异样心思,盯着大胤的国家也偃旗息鼓,暂时没了多余的想法。
大胤虽有伤亡,却并非惨重,算是打了一场十分漂亮的战争。靖王乌涂尔即将带着众将士回朝,元熙帝大喜,即刻叫礼部安排接风宴。同时帝玑上奏称,既然是大喜,不如双喜临门,连同她的大婚一起操办了。
她提的有些仓促,可礼部尚书到底是个机灵鬼,在当时帝玑选夫时就接到风声,准备了几套礼仪。这会儿一提起来,即刻就能上呈陛下和帝玑择选,倒是也不算耽误事。
乌涂尔在回京路上就得到消息,听闻帝玑所选夫君,是一位民间富商之子。这人名为常诀,家里虽无官绅,却是富可敌国,对帝玑殿下更是一见钟情、十分倾慕。
乌涂尔瞧着这消息,琢磨了半天,脑子里想起谢大人的模样,许久之后才低声呢喃:“或许都是抉择。”
又是一月,大军回朝。百姓人人扬眉吐气,一扫之前被洋人压境时候的阴霾。乌涂尔也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夹道欢迎的感觉。他在横云骐之上,身着轻甲,俊朗丰神,不知道叫多少怀春少女心动不已,甚至还有人朝他身上扔花扔果。
他虽是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愿扰了百姓们的喜悦之情。而他自己的情,也早就飞到远处。
忽然,一支轻巧的花枝坠在他头顶。倒是不痛,但弄得他有些瘙痒。他伸手将花枝取下,发现这花枝上只有一朵花,开得正艳。他心念一动,下意识的冲着头上望去。
如今正好走在上京城中喜鹤楼旁,喜鹤楼十分高。他抬头望去,竟然有些逆光,叫他不能立刻看清上头的人影。
可也正是在这时,有人从楼上冲他投来目光,像是潮水,也像是花海。
那人一身寻常青衣,在楼上凭栏,一只如玉般的手撑着下颌,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下。好似百无聊赖,好似闲散万分。可在看他的时候,目光中的炽烈几乎化为实质。
乌涂尔仰头,在日光的闪烁处,看到他,顿时愣在原地。
那花枝被他握在掌中,印在他手心。
他头也不回,突然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下马。他听见他的副官对他说:“王爷,出什么事了!”
可他不应,他只想即刻上楼去。
而那个在楼上看他的人,只是冲他笑,没有制止,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喜鹤楼很高,却没有宫中的魁星楼高。乌涂尔也不再是从前的越国王子,他三步化作两步,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一段路仿佛走了很多年。他明明是久经沙场的王爷、将军,却仍旧被这小小的阶梯惹得浑身燥热,滴下汗来。
可他最终还是登上自己想去的地方,看着那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他喉头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人直直冲着自己跑来,然后紧紧抱住了自己。
就像是那一年的魁星楼,他冲过去抱住那人一样。
只不过现在,颠倒过来。
他听见那人喊他的名字:“乌涂尔。”
他同样回应他:“殿下……”
这个称呼一出口,乌涂尔就觉得不妥,立刻道:“啊……错了……”
那人却不曾纠正他,反而说:“你喜欢怎样称呼便是怎样称呼,没什么错不错的。”
乌涂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红了脸:“殿下!”
他十分可爱,把殿下逗笑了。殿下将他放开,拉了他的手,看他掌心的花枝:“那么多人的花都砸在你身上了,为什么只收下我的这一枝?”
“因为这是殿下给我的。”
“永生永世,此身此心,唯有殿下一人。”
殿下看着他的碧眼,忽然说:“我查遍古籍,终于找见‘乌涂尔’。”
“书上所言,‘乌涂尔’是为天星,现世时光辉炽热,比下去满天繁星。可若是想等到它,观其光辉,却需要千年之久。”
“乌涂尔,我是不是等到了?”
乌涂尔有些怔松,童年最后一根扎在心中的刺,竟然在此刻被化解。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说道:“明明,是我等到了那个愿意翻书的人。”
然后,他反下力道,再次抱住他的殿下,深深的吻了上去。
是我等到了,我亲爱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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