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811年11月27日 四

    达西没想到他诚实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惨白着脸回道:“可是,我不能违背我的良心说我对你的家庭,对你那些微贱的亲戚,确实毫无芥蒂,真心喜爱,他们的礼仪举止也确实常常失当,他们甚至也使你丢尽了脸面……”
    简英回望着他,“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区别,我们的家世差这么多,怎么可能和谐相处呢?”
    “你在跟我赌气?”达西的声音干涩。
    简英闭了闭眼睛,继续把自己想好的拒绝的话说了出去。
    “他们都是我亲爱的家人,瞧不起他们跟瞧不起我本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不偷不抢,真诚待人,诚恳做事,绝不比其他作风正派的绅士贵族差到哪里,至少在人格上,他们是平等的。我不能接受,一个打从心里看不上我家人的人成为我的终身伴侣,爱情也许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婚姻,却并非只是两个相爱的人的结合,它还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简英的声音平稳多了,她注视着依然半跪在地以至于依然保持着与她平视的达西。
    “你让我感觉到自己正被羞辱,你知道吗?”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她试图微笑,可是眼眶却又湿了。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爱慕你却……”达西急切的解释,简英看着面前神色惨白又摇摇欲坠的先生,制止了他语无伦次的解释。
    她微笑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想我——必须得承认,”这朵笑花在她流淌着晶莹泪珠的脸颊上绽放的格外美丽,因为她接着承认:“我对你并非没有好感。”
    达西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但是很快……就又熄灭了。
    “你的的确确是个值得人尊敬的绅士,正派,真诚,体贴,还与我志趣相投。”她的嘴角随着她的赞美微微勾起。
    “但是,正如你所说,我们的家世不匹配,我只是个乡绅的女儿。”她试图说出自己拒绝他的另外一部分理由,以使得她的拒绝看起来更加的有理有据。
    “我想我很难适应这个世界真正上流社会的规则,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只是鲜花和舞会。我不会交际,不是才女,只是个普通的乡村女孩,我很难跟得上你的脚步。甚至于……”
    她又停顿了一下,“我也相信,你也一定也有着跟你一样傲慢的亲戚,他们看我正如你之前看我那样,你对我的爱都无法克服你内心里的那些傲慢,他们呢?”
    “而且因为我们的身世差异,必然导致我们接触的社会阶级迥然不同,自然我们的感情也就不会被大多数人所理解,勉强彼此在一起,只会在流言蜚语中将彼此的爱意消磨殆尽。”
    达西喃喃自语:“我对你的爱绝不会这样脆弱,只要你爱我,这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简英微笑,“我当然相信你对我的爱是真诚的,可是这个世界,它并不善意,并非相爱便能结合,也并非相爱便会幸福。”
    她的泪水似乎止住了,她的脸上也重新恢复了平静,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冷漠:
    “对不起,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没有那么爱你!”
    “我曾经说过,假使我以后结婚,那么必然是因为爱情,因为彼此深爱不会有背叛的爱情。我现在拒绝你,也是因为爱情,因为我们不够深爱……”
    “先生,你起来吧,我并不值得你这样真诚的爱,离开吧,你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另一半,她不会是我了!”
    她最后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达西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偏过头,平复了一会儿,随后又转回来。
    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跪的太久了,脸色也太苍白。
    他慢慢的走到了门边,却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来,他强忍着悲痛,轻声说道:
    “你说得对,小姐,爱情里不该有那么多的挣扎迟疑,很抱歉我伤害了您的心,请休息吧,允许我诚恳的祝您早日康复,幸福安康!”
    然后他便走了,甚至体贴的关上了房门,简英的脸上一片冰凉,却怎么也没有发出声音。
    她将自己的脸藏在了胳膊里,蜷缩着身体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静默无声……
    *************
    宾利和伊丽莎白出去小花园散步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便一脸幸福的归来了。
    宾利先生直接去了班纳特先生的书房,请求他将女儿嫁给自己。
    而伊丽莎白就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班纳特太太特别心急的高声询问她跟宾利先生的谈话内容,是否是她们猜想的那样,她们全都聚集在班纳特先生书房外的走廊上。
    伊丽莎白只是心不在焉的盯着班纳特先生的书房门,在被问及宾利先生时,神色难掩幸福的点头,随即便又焦急的看向书房的那扇紧闭的门。
    仅仅只是五分钟之后,宾利便出来了,他的神情极度愉悦,欢快的叫了一声他在内心里喊了无数次的名字:“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幸福的与他拥抱,然后便也进去了班纳特先生的书房,这次她进去的时间久一点,足有一刻钟,出来的时候眼含热泪,却也极度幸福。
    伊丽莎白这时过来当面跟自己的母亲诉说她的幸福,班纳特太太更是开心极了。
    班纳特太太欢呼一声,“我真是太开心了,这是极为相配的一对儿,他们真幸福,不是吗?”她高兴的跟女儿还有客人们分享喜悦。
    这边极为热闹,二楼却一派安静。
    达西在走廊里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万幸班纳特太太几人还在楼下分享伊丽莎白订婚的好消息,于是他得以恢复平时的模样,只是面上的表情显得更为僵硬了些,看到班纳特太太和其他几位小姐们眼中,也就更为傲慢了些。
    不过这个倒是被班纳特太太暂时忽视了,她特别热情的对着达西先生说:“达西先生,你已经看过我们可怜的简了吗?她现在怎么样,能走下来吗?我们这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她呢!”
    “我想她的伤势还不足以让她自己下楼来,很抱歉,刚刚我的探望似乎已经累到了她,她可能现在需要稍稍休息一下。”达西面无表情的说道。班纳特太太的一腔热情登时被浇熄了不少。
    “伊丽莎白订婚了,简还不知道,她应该跟我们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的,可怜的简,上次的病还是伤到了她的身体,总是这样容易疲惫。”她嘟囔道,但却也不再提让简下楼来一起庆祝的话了。
    伊丽莎白闻言虽有些担心,但是她看到坐在一旁正跟夏洛特说话的柯林斯先生,立刻觉得自己明白了简不愿下楼来的原因,她不由的感激的看了一眼好友,庆幸有好友帮自己家人招呼柯林斯先生,不然只怕大家都不自在。
    “万分抱歉,我还有一些事物要去处理,恐怕得先行一步,真诚祝愿班纳特小姐早日康复,贵府心想事成!”达西突然说道,宾利被他这样的行为弄得一愣,他不由看了一眼伊丽莎白,叫嚷道:“达西,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一等吗?”
    达西看了他一眼:“我先走了,你可以继续留下来与伊丽莎白小姐一同庆祝。”说完他对着伊丽莎白和班纳特太太再次行礼:“万分抱歉!”
    随即便大步离开了,宾利傻眼的看着他骑上马飞奔而去,一时摸不着头脑,想到达西从班纳特小姐呆的那间房里出来便告辞的行为,莫名觉得让达西如此匆忙的原因与班纳特小姐脱不了关系,他抬眼看了一眼楼上班纳特小姐所在的那个房间,被拉上了的浅色窗帘似乎闻风而动。
    宾利与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伊丽莎白立刻转身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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