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会儿再去背吧,灶房里给你泡了茶,你先去喝,我去把镇着的桃子拿过来,解暑最好。”
顾朝朗见他忙前忙后的样,感觉心都要化了,难怪人家都说成婚好,有这样一个人时时惦记着你,干活都不累了。
他进灶房坐下,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水,时乐右手端着桃子进来,左手拿着一块湿布巾走进来,边走边道:“先擦把脸,看你满头的汗,这桃子我都洗过了,快吃吧,活快干完了吗?”
顾朝朗接过布巾擦了脸,先拿了一个桃递给时乐,才自己拿起一个,吃了一口道:“快了,种了十亩田的稻子,前几天就陆陆续续在收,只剩下最后三亩,今天再去四五趟,后头再背一天就完了。”
时乐看着他道:“那你再歇会儿,晚上我们蒸包子吃。”
顾朝朗笑了一下,“真好,我不歇了,早点干完我们早点吃饭。”说完三两口吃完桃子,又喝口水,起身回了院子,背上背篓出门。
时乐看天还早,也起身继续绣鞋样,中途顾朝朗回来过几次,他也没起身,只招呼他去灶房里多喝些水。
忙碌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时乐才绣好一只鞋,已近黄昏,他收拾好针线放回屋里,就去了灶房。
面已经醒发的差不多了,时乐烧火上锅加水,将洗好的苋菜放进去焯水捞起,切碎,早上剩的肉不多,不够下一顿吃,稍热了热将油脂炼出来,肉剁碎,油里下葱姜末炒香,然后将锅端下来,等油晾凉,将肉末和苋菜碎倒进去,再放上盐搅拌,馅儿就做好了。
等面完全醒好,在菜板上稍洒些干面粉,面团放上去搓长条,切块,擀面皮包包子,再醒发一会。
家里的锅不大,一次只能蒸七八个,时乐包了二十几个,想着今晚吃不完的还可以明天早上吃,还有最后一锅没蒸,顾朝朗已经回来了。
时乐听见屋外的动静,走到灶房门口,“快洗手进屋吃饭。”
蒸好的包子已经端到桌上,热气腾腾,皮薄馅大,顾朝朗进来都没坐下,拿起就吃,吃了一个垫垫肚子就上前帮忙,此时最后一锅也蒸好了,顾朝朗把锅端下来,时乐出门打了一壶水来烧上,干一天活晚上泡泡脚才好。
两人坐在桌边,也没拿碗筷,直接上手,时乐吃了五个就吃不下了,顾朝朗一连吃了七八个。吃完,时乐将剩下的包子端进橱柜,顾朝朗刷洗蒸锅。
门外传来顾朝朗大伯娘李秋芳的声音:“朝朗,乐哥儿你们在家吗?我给你们送点菜来。”
时乐赶紧去开门,门外李秋芳背着一个背篓,顾朝朗也过来,从李秋芳背上接过背篓放下。
李秋芳看着他们小两口,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她握着时乐的手道:“乐哥儿长得可真好,跟个白面团子似的,我们朝朗有福气。”
也不等时乐说话又接着道:“朝朗那菜地种的少,我给你们小两口送些来,也不多,就是几个南瓜,茄子,还有点豆角。
说是不多其实已经快装满一背篓了,时乐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笑着道:“多谢大伯娘,您快进来坐,今儿算是占您便宜了。”
李秋芳见他痛快接了,脸上笑开了花:“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哪是占便宜,我就不进去了,家里还有事儿呢。”
时乐又接着道:“那大伯娘您稍等,我今儿做了些苋菜包子,给您装几个尝尝。”说完就转身回了灶房。
李秋芳笑道:“哎呀,真是好久没吃包子了,还真想这一口。”说完又看向顾朝朗,“早让你成亲你还不肯,这回知道好了吧。”
见顾朝朗不说话,李秋芳眉头微皱:“你可别对着夫郎也闷不吭声的啊,乐哥儿多好一孩子,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顾朝朗脸上看不出表情,只点头应了,“伯娘,我知道的。”
李秋芳对他这性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小时候还是个嘴甜爱说话的,这两年变得像个闷葫芦,叹了口气:“日子还要慢慢过,你也想开些,行了,把菜拿进厨房去吧。”
顾朝朗又点了点头,拎着背篓进去,时乐拿个小木盆,装了十来个包子出来,递给李秋芳,“伯娘,这是混了杂面做的,您别嫌弃。”
李秋芳笑着接过:“这话说得,这还不够好啊,瞧这包子蒸得多好,比我手艺好多了。”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顾朝朗才拎着背篓出来,李秋芳接过,又叮嘱他明天和夫郎回门要好好表现,让岳父岳母放心,就家去了。
第6章 修
时乐和顾朝朗回到灶房,水也烧热了,两人泡过脚回到卧房,此时天已擦黑,屋里要点上油灯才能看清。
时乐坐在床上,拿出今天没绣完的鞋样子继续绣,顾朝朗半躺着看他,过了好一阵,他直起身道:“改天再绣吧,这么晚了仔细伤眼睛,明日回门要起得早呢。”
时乐头也没抬道:“没多少了,我把这一点绣完就睡。”
顾朝朗见劝不动他,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明早你多睡会,我去买回门的东西,等我回来叫你再起。”
时乐想了一下点头道:“那好,银钱我放在匣子里,你明儿自己拿上。”
正好看看这个儿婿对他娘家怎么样,也不是非要买多少,但也不能太过抠门,那是对他不重视。两个人过日子,有合心意的过法,也有搭伙的过法。
手上加快速度,绣完今日剩的小半部分,一只鞋样子就成了,将针线收好,顾朝朗下床熄了灯,两人正是新婚燕尔,很是闹腾了一会才擦洗歇下。
*
李秋芳端着包子回了家,刚进屋里就对着顾大伯说:“瞧瞧,你侄儿媳妇做的包子,手艺好,人也大方,一点儿不扭捏。”
顾大伯常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祖宗保佑,赶明儿咱们去给爹娘上柱香,还有朝朗他爹,让他们保佑这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李秋芳也说好,将东西放好就洗漱歇息了,正是农忙,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晚上睡早些才有精神。
*
翌日,晨光熹微,顾朝朗已经出门了。
时乐醒来不见人,也不再赖床,起身梳洗,想了想又戴上那根银簪子,今日回门,总要让爹娘放心,知道他过得好。
收拾好他就去了灶房,将昨晚剩的包子放锅里蒸上,等着顾朝朗回来吃早饭。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顾朝朗就回来了。
见顾朝朗走进灶房,时乐起身接过他背上的背篓,手上一沉差点没拿稳,他惊道:“这是买了多少,怎这么重。”
顾朝朗挠挠头,一边将东西从背篓里拿出来一边道:“ 没多少,我今日去得早,那猪肉摊刚开张,我见排骨不错,就买了六根,有七斤重,咱们留一根在家吃,剩下的当回门礼,还有一斤茶和一斤糖,别的就没了,一共花了二百八十文。”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时乐,“我带了一两银子去,这是剩的钱,你收着。”
时乐接过钱的手都有些抖,他是有些想试探一下顾朝朗是不是个大方的,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啊!这手也太松了,像他们这等农户人家,谁家过日子不是精打细算的。
一根排骨剁的小些能有十几块,多掺些水能熬上一大锅汤,既有肉味又滋补,足够一个五口人家吃上两天,所以价格也很不便宜,一斤排骨的价钱能买上两斤肉,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买不了两回。
他以前就没听说过有人回门礼还带排骨的,能带上几斤肉的就已经是上等了。
时乐心里五味杂陈,既感动他这样看重自己,又有些想斥责他不能这样手松,更是羞愧自己还存着那样试探的心思。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顾朝朗真心待他,他也要回以真心才是。
他握紧了手里的钱,只小声道:“多谢你。”
顾朝朗不知他这头心思百转千回的,微皱着眉头道:“这有什么谢的,我们是一家人,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时乐有些害羞,但还是低声说道:“你很好,嫁给你我开心呢。”
顾朝朗愣住了,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看见灶台上的热气,飞快地说道:“不早了,我们快吃饭吧,吃完赶紧出门。”说完就去柜子里拿碗筷,
时乐抿嘴一笑,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吃过饭,挑了个新的篮子装好回门的东西拎着就出门了。
刚出门就遇上了人,是顾家斜前方那两户人家的妇人正在门口说话,一家也是姓顾,与顾朝朗是本家,一家姓陈。
那两人正说着话,见顾朝朗夫夫出来,手里还拎着东西,就知道是要回门。
彭香芹眼睛尖,一下就看见篮子里的东西,高声道:“朝朗,和你夫郎回门啊,呦,这东西可不老少,真是舍得。”
旁边的顾家婶子于氏听她语气微有些冲,忙道:“朝朗,这是乐哥儿吧,真俊,这回门可要赶早,改天来家里坐。”
顾朝朗见到这两人就小声和时乐介绍了,那个穿蓝色衣裳的是本家婶子,她儿子和他是发小,一家人都是好相处的;另一个有些胖的是陈家的婶子。
顾朝朗喊了两声婶子就不再说话。
时乐只得一一应道:“没多少东西。” “改天就来婶子您家认认门。”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才继续往前走,刚过桥几步,就看到时家大郎站在路边,正在往这边张望。
时乐一下子小跑向前,喜出望外道:“哥,你怎么来了?”
时家大郎看着自家弟弟欢喜的样子,也很是开心,“爹娘早早地就让我这等着迎你们呢。”
顾朝朗也走近前,和时家大郎打了个招呼后就静静站在旁边,等两人说完话才继续往前走。
说话间已经来到时家院门口,门大开着,时大一家都坐在房檐下,时大正在编草鞋,刘香莲婆媳俩则在做针线活 。
时乐的侄子时瑞正在院子里玩耍,听见外头的声音一下子跑出来,看也不看他爹一眼,只双手抱着时乐的大腿,瘪着嘴道:“小叔叔,我好想你啊,你怎么才回来?”
时乐把他抱起来往院子里走,捏着他的胖脸蛋,故意道:“我也想我们瑞儿,就是不知道瑞儿是想我还是想我买的零嘴儿啊。”
时瑞搂着他的脖子,大声道:“想小叔叔!”说完就把脸埋到他肩膀上,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有零花钱哦,等货郎来村里就去给小叔叔买糖吃。”
时乐忍俊不禁,也小声道:“哇,瑞儿对我怎么这么好啊,我最喜欢瑞儿了。”
刘香莲见时乐抱着时瑞走进来,儿婿和大郎跟在后头,赶忙放下针线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见时乐脸上带着笑,头上还戴着新的簪子,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多睡会?”说完又扭头看向顾朝朗笑道:“儿婿来了,快进屋坐,进屋喝茶。”
时乐看着他娘,笑嘻嘻地道:“不早了,娘,我想你呢,哪里还坐得住。”
又看了一眼站在刘香莲后头的时大,声音更大道:“爹,我也想你呢。”
顾朝朗脸上也微带着笑,只是依旧寡言,叫了声“岳母,岳丈。”就不再说话。
时大看着他们小夫夫俩点了点头,也笑着道:”快进屋,今儿让你们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一行人走进堂屋,时乐大嫂杨氏端着干果和一碟桂花糕进来,都是昨日特地去买的,又招呼时家大郎一起去端茶,一家人坐在屋里说话。
顾朝朗话不多,只在问到他时应上一句,其余时间都默默喝茶,看着时乐说话。
已近晌午,刘香莲招呼着时乐去灶房做饭,留他们汉子在堂屋说话。
杨氏也跟着进了厨房,看着他们道:“娘,你和乐哥儿去说会话,这儿我来就成。”
刘香莲知道她儿媳妇的好意,是想叫她们娘俩说些私房话,她心里很是熨贴,这些年她知道自己有些偏疼乐哥儿,但也注意公平。大儿子去做工的工钱,她只收着一半做家用,剩下的都给他们存着,儿媳妇做的帕子拿去卖的钱,她也不管,只盼着他们都好好的。
这么些年,婆媳俩没闹过红脸,儿媳妇也是个大方的,对乐哥儿也好,刘香莲笑着摇了摇头道:“哪能让你一个人在这,我们一起说说话,做起来也快。”
杨氏也笑道:“那也好。”
时乐坐在灶台面前烧火,刘香莲手上忙活着,嘴里更忙,一叠声问道:“儿婿对你可好,手里银钱可够用?他那伯母一家人怎么样?……”
他大嫂也跟着开口:“要是有事可不许瞒着我们,你出嫁这三天,我们都悬着心,就怕你那夫婿对你不好。”
时乐看着她们关切的样子,失笑道:“娘,大嫂,我好着呢,他对我也好,昨天就把家里的地契银钱都给我了,大伯一家只见了伯母和堂弟,都是好相处的人,你们别担心。”
刘香莲叹了一声:“哪能不担心,就怕你日子不顺心,一想到你可能过得不好娘都睡不着觉。”
虽说当时是仔细相看的,也去打听过,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就怕万一内里有什么不足。
时乐心里一酸,又笑着开口:“娘,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说完话音一转,“娘,大嫂,我们今天吃什么啊?”
刘香莲也知道时乐是不想让她们担心,也不再问,只笑了一下道:“吃肉呢,昨儿你哥去买的新鲜里脊肉,等会儿用辣椒炒,还有一条鱼,做一锅酸菜鱼,加上今早刚杀的鸡。”
杨氏正好拿着菌子过来,笑着道:“还有上个月晒的干菌子,放在鸡汤里一起煮,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时乐一听,故作惊叹道:“哇,这可快赶上过年了,娘,大嫂,你们真好。”
三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香气就一阵一阵的飘出灶房,硬是叫左邻右舍即使没听到,也闻到了今天时家哥儿回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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