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纤云心里一抽搐,浑身的血液开始往心脏涌。
她盯着深爱的男人,疼痛梗在心口,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逸风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说完她扭头对顾谨尧说:“爸,咱们走吧。”
眼泪在顾逸风看不到的地方,不争气地流出来。
顾谨尧抱着她扬长离去。
顾逸风定定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心里弥漫着一种坚硬而无奈的悲伤。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从头凉到脚的滋味,冰冷如漫天风雪中唯一的夜行人。
云瑾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和手下人拎着行李走了。
顾逸风冻在原地站了很久。
久到新的病人住进来,他才抬脚离开。
出了电梯,手机响了。
顾逸风机械地接通。
是助理打来的,“顾总,米总跟您约好今天上午十点半开会,您还有多久能回公司?”
顾逸风木然地抬腕看了看表,道:“二十分钟。”
“好的,顾总。”
二十分钟后。
顾逸风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看到米煦,他脸上浮起公式化的笑容,“走吧,米总,我们去会议室开会。”
米煦敏感地捕捉到他的情绪,“不开心?”
“还好。”
顾逸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资料。
二人来到会议室。
是有关长寿药季度销售策略和战术,以及下一季度的研发投入。
助理帮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ppt。
顾逸风对着投屏,开始讲起来。
他记忆力从小就好,过目不忘,讲起项目规划和方案侃侃而谈,甚至连上一季度月的财务报表都能脱口而出,完全不用看资料。
等他讲完后,整个项目组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顾逸风抬手往下压了压,制止掌声,邀请米煦讲话。
会议持续到十二点结束。
他全程淡定自若,谁都看不出他心里有多难过。
到饭点了。
顾逸风宴请米煦去助理订好的酒店,为他接风。
席间,他一如既往地和米煦谈笑风生,把酒言欢,谈古论今。
他说得多,米煦说得少。
吃到最后,米煦屏退服务生,抬眸盯住顾逸风,“行了逸风,难过就难过,不用笑着伪装。我不只把你当成合作伙伴,还把你当战友、朋友和兄弟。”
一句话戳破顾逸风坚硬的外壳。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抬手遮住眼睛,俊毅好看的唇微微抿着,许久都没出声。
米煦拎起茶壶帮他倒了杯茶,“喝杯热茶,醒醒酒。”
顾逸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米煦问:“和你太太吵架了?”
“没有。”
“峥嵘拍卖行的春拍,你太太没参与,听工作人员说是准备要孩子,但是看你的神态,没有半点当爸爸的喜悦……”
“我们走吧。”顾逸风打断他的话,拿起手机站起来。
“好。”米煦跟着站起来,拿起包,穿上外套,边走边说:“我房子已经买好了,去看看?”
“行。”
二人出了酒店,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很快来到米煦的新家。
和星河湾离得不远,是一栋旧式小洋楼改造的。
民国时期曾是一个商贾大户的旧居。
米煦输入密码,打开古金色雕花大门道:“我托人打听到,这里是我外公祖上的产业,特殊年代被没收充公,后又被几次转卖,我让助理想办法买了过来。已经装修好了,进去看看。”
顾逸风同他一起走进去。
无论庭院还是室内,都装修得古色古香,颇有宋代建筑的风格。
风格充满艺术性、细致、清新,具有浓郁的诗情画意和优雅的意境。
米煦道:“我妈生前一直想回国定居,奈何因为种种原因,直到去世都没回来。我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点,当成她寄乡思的地方,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顾逸风心不在焉地听着。
米煦打开鞋柜,拿了双拖鞋给他,“新的。”
顾逸风俯身换上。
米煦抬腕看看表时间说:“下午两点半去工厂视察,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楼上有卧室,你去休息会儿吧。”
“好。”
他带顾逸风来到楼上客卧。
顾逸风睡不着。
站在窗前朝外看,在这里正好能看到顾谨尧和云瑾的家。
顾纤云这会儿在做什么?
休息还是难过?
肯定后者居多。
他心若沉海。
正沉思着,有人敲门。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米煦端了杯牛奶燕窝羹进来说:“牛奶有助于睡眠,燕窝益气润燥去心火,你喝一点。”
顾逸风望着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米煦很斯文地笑了笑,“因为这么多合作商,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带回家住,且没趁机对我提任何要求的。其他合作商,套近乎的同时,必定会带着目的。我去世界各地拍买古董,你太太是唯一一个考虑海关原因,给我办理退货,还送我同款临摹画作的。你们夫妻都是厚德之人,品德高尚,胸襟和涵养广阔,令人钦佩。”
顾逸风勾勾唇角,“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你和你太太具体什么麻烦,但是希望你们一切都会好。”
“借你吉言。”
“趁热喝,我一早亲手熬煮的。”米煦把燕窝羹放到床头柜上,拉开门走出去。
顾逸风转身走到床前坐下,盯着那碗燕窝羹,不喝说不过去。
他拿起汤勺一口口喝下。
米煦的厨艺一如既往的不会让人失望,燕窝炖得恰到好处,丝滑细嫩,牛奶香醇,喝进胃里熨帖暖心。
喝完漱口,顾逸风上床睡午觉。
下午同米煦去了工厂视察工作,又去见了两个客户,谈了两笔生意。
一天的行程忙完,夜色已浓。
往常每次往家赶,顾逸风的心情是喜悦宁和的,如今心里却沉沉坠坠。
因为家里没人等他了。
途经顾谨尧和云瑾的家,顾逸风让司机把车开到岔道口上停好。
远远望着顾纤云曾经的闺房。
那房间没开灯,是黑的。
但是顾逸风知道,她肯定在房间里,也在这样想他。
心里漫过潮水般的悲凉,顾逸风想起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悲凉。
那时候他才几岁大,顾纤云和顾骁更小,是奶奶胖胖的小娃娃,因为云瑾抑郁得厉害,顾谨尧带着他们举家搬迁到外省去暂居。
那天天很冷,风很大,他和爸爸去给他们一家送行。
顾谨尧将他抱在怀里,抱了很长久时间。
他永远都记得当时他的怀抱,是大山一般的怀抱,深厚、宠爱、依恋、不舍又带着深深的无奈。
就像他现在,也清楚地明白顾谨尧的心意。
他还是那个山一般的男人,他心疼顾纤云,不忍心女儿受罪,更怕她引发抑郁,也怕一次次的试管,她仍旧生不出孩子,让他后继无人。
所以离婚于顾纤云和他,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想到离婚,顾逸风心里痛到如受凌迟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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