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在方星丹脸庞上来回明灭,映照在噙着泪珠的眼眸更是晶莹剔透。
“你也真傻,明明知道我就在山上,为了当初气恼时一句‘此生不会再踏上七星崖半步’,就狠心丢下我独守枯灯,你怎能如此无情。”方星丹气呼呼道,责备中带着些许温柔。
吕川埋下头,又抬起来道:“我承认我怯懦,犹豫过、徘徊过,始终不能下决心上山寻你。当初你和我本来可以顺利离开,就因为你师傅假装自刎,你回去救治,我不忍丢下你,反被七星剑阵所困,最后不敌让他们打断了双腿从山顶抛下去,侥幸死里逃生这才苟活了下来。我好几次按捺不住冲动想要上山,又怕见到当年那些老妖婆一气之下杀了她们,毕竟是你的师傅和师伯,那样更是让你伤心。”
方星丹愧疚道:“是我害了你,当年师伯们大多故去,现在只有掌门、天玑峰和开阳峰师傅是阳字辈,剩下诸峰师傅都是我们星字辈了。我师傅故去后,我也接任了天璇峰师傅,第一件事就是派弟子拿着你送我的玉佩去四王谷打听你下落。哪曾料到她没有找到你反倒丢失了玉佩,让我心痛。”
“可是这个吗?”吕川笑着取出那枚玉佩。
方星丹诧异,一把抓过玉佩仔细端详:“不可能?怎么会回到你这里?”
吕川庆幸道:“你我缘分未了老天爷也在帮忙,机缘巧合之下我新交的那位小友送了回来。”
“怎么,他真的不是你徒儿?”方星丹不解。
吕川点头,“四王谷规矩你也是知晓,为了以后少些麻烦,我是不会收弟子的。”
“今晚你派人上山,我以为是采花贼,后来见到他会使‘九天碧落掌’,便知和你脱不了干系,我急火攻心险些晕倒,无奈之下这才放了他,跟踪来到这里。”方星丹解释道,她感慨万千:“天意,这都是天意啊!”她抹去眼角泪珠接着道:“这个地方我其实来过,以为是哪个农人新开辟的菜园,怕惊扰了人家,就悄悄离开。早知道是你,我打死也要等的。”
吕川给方星丹戴好玉佩,抚摸着她的脸庞,两人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良久,吕川想起外面还有两人在等着,他开门正好看到古圣超和丁莹二人站在树下。
古圣超小跑过去:“前辈有何吩咐?”
“天色已晚,你们先去休息。”他望了一眼身后略带羞涩的方星丹,对丁莹道:“我和你师傅多年未见,今晚好好叙叙旧,你们就不用照料我们,都各自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古圣超和丁莹点头答应。
“这里共有三间草舍,一间前辈住,一间我住,另一间是柴房,平日烧饭用。”古圣超见吕川关了门,便领丁莹来到自己房屋,点燃烛台道:“今晚你就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委屈你了。”
“你睡哪里?”丁莹关心道。
古圣超笑了笑,“柴房的柴草厚实,我对付一晚没有问题。条件再差,也总比在落鸦湾洞里强。”
丁莹过意不去,把床上褥子给了古圣超:“我有薄被就足够,柴草太硬,这个你垫在身下吧!”
“好吧!”古圣超高高兴兴抱了褥子,却不舍得离开,两人又聊了一阵子,丁莹顺便介绍了七星崖诸峰的情况。
直到夜已深,古圣超这才回柴房睡觉。
第二天清晨醒来,他来到屋外,见吕川和丁莹房门紧闭,不便打扰他们休息,先去谷底打理稻田,顺便摘了些青菜回来煮粥。粥已经煮好,房门依旧紧闭没有人出来。古圣超奇怪,平日里吕川此时也早就在晨练,并没有睡懒觉习惯。
他先来到丁莹房门前,轻轻叩门:“丁姑娘,起来吃粥了。”他连叫三遍无人应答,轻轻推门,房门应声而开。他小心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桌子上留了一张纸,只写了“珍重”两字。字体娟秀,分明是女孩子笔体。
古圣超顿觉不妙,他赶紧推开吕川房门,里面的人早就不知去向,桌子上也留了字条:圣超小友,我们不辞而别已在江湖,你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能一飞冲天,有缘自会重逢,后会有期。
是吕川的笔体。
捧着吕川留下的字条,古圣超恍惚间无所适从。
他自幼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报仇”。不论遇到怎样的困苦和磨难,都咬牙挺了过来,只为了那一份执着。大仇得报了无牵挂后,幸好遇到丁莹,互相帮助过程中,心中那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他重新获得对未来的渴望。吕川救了他,虽然坚持不收他为徒,但是父爱般的关心和照顾,犹如重生一般。
可是现在,那份父爱和美好的渴望都离他而去,对新生活刚刚燃起的期盼仿佛被冷水瞬间熄灭,降至冰点。
古圣超郁郁寡欢,坐在茅屋前树下胡思乱想,不饮不食望着远方傻傻发呆。哪怕是午后山谷中突然降下的疾风骤雨,也无动于衷,浇了个落汤鸡仍置之不理,好像身边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雨过天晴,烈日当空。他拢去头发上雨水,用潮湿衣袖擦了擦脸,想起了幼时曾经类似遭遇。
那时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在这样冷雨浇灌下,本来就腹中无食更是饥寒交迫。后来他发着高烧蜷缩在街头一角,若不是有人见他可怜给丢了几个菜团子,也许早就一命呜呼了。就是那样艰辛日子,他也坚持着不放弃,现如今衣食无忧,又恢复了内力,怎么能如此颓废呢?
古圣超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自责道:“振作起来,你这样不思进取会让别人笑话的,再见到吕前辈,一定会被他耻笑,枉费了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你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能一飞冲天。”吕川字条上的留言,也给了他勇气和力量。
他盘膝而坐,用“五魂阵”代替丹田辅助练气,真气在体内经脉走了一个周天,顿觉神清气爽,身上湿漉漉衣服也在不知不觉中烘干。此刻天色渐晚,日头开始西沉。
古圣超一天未进食,去柴房吃了些清早没有动过的冷粥。他打定主意,明早就离开这里,闯荡江湖寻找新的生活。虽是在这里最后一顿饭,他还是清洗干净锅碗,把柴房拾掇整整齐齐,然后又去谷底,把稻田和菜园打理一番。这里以后也许会变得荒废,但是在清理荒秽和松土以及施肥的过程中,他感到无比充实。
他和吕川相处这段时间,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即将离开家的感觉,换做谁也是不舍,自然珍惜这里的一草一木。
峡谷中山势高耸,太阳早早被遮挡,还不到时辰,天已经黑了下来。
古圣超回到茅舍,把吕川和丁莹留下的字条小心装在怀里。发现在吕川床上还放了一个包裹,清晨他失了魂无视了这里,包裹里是几件干净衣物,还有些碎银子,正是他背丁莹上山,丁莹送给他的。古圣超不禁感激,默默祝福吕川三人一路顺风。
收拾妥当他这才回屋休息。也不知道睡到何时,古圣超隐隐约约听到柴草燃烧爆裂的声音,他以为是幻觉,睁开眼眸观看,漆黑的夜色中屋顶竟然闪烁出火光,熊熊火光居然将屋顶的茅草烧出一个洞来,未燃尽的灰烬掉落,在地面跳跃。
“失火了!”古圣超这才惊觉,抓起床边的衣物就往外跑。
他刚跑出房门脚下好像被绳索绊了一跤,跌出摔了个跟头,他正要起身,一张大网罩下将他裹在其中。古圣超挣扎着准备脱身,几柄宝剑闪着寒光刺了过来,让他动弹不得。
“老实点,别动!”当前一名女子厉声喝道,古圣超借着火把光照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当初逼迫自己跌下悬崖的苗姐。
几名女弟子上前将古圣超五花大绑,苗姐则逼问道:“说,屋子里还有谁?丁莹那个小贱人哪里去了?”
古圣超瞪了她一眼,朝地下啐了口痰不做声。苗姐伸手扇了古圣超几个耳光,怒斥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三间茅舍此刻火光冲天,有个上了年岁的女子提剑依次检查,没有发现其他人踪影,这才回到古圣超身前问道:“方星丹昨晚是不是在这里过夜,他们现在何处?”
古圣超依旧不言,有弟子从他衣服里搜出了吕川和丁莹留下的字条,交给那个女子:“掌门过目。”
丁莹讲过,七星崖掌门是金阳一,也是方星丹的师伯。
金阳一看后骂道:“这一对狗男女果然藕断丝连,终究还是私奔。”随后将字条扯了稀碎,迎风扬了出去。她横了古圣超一眼,命令道:“先把他压上山严加看管,明日再审。”
古圣超被推搡着上了山,在天权峰练武场中央,苗姐扯掉古圣超身上捆绑的绳索,拴在他两个手腕上将他吊了起来,几名女弟子持剑守在下面。古圣超暗自叫苦,他不确定用内力是否能震开绳索,就是凑巧挣脱,下面女弟子的剑尖,也会把他扎成刺猬。
折腾了一宿,古圣超身心疲惫,下面的女弟子也换了班,掌门金阳一领了门下众多弟子围拢过来,一众女弟子朝古圣超指指点点,表情甚是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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