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手拿着粗香、一手拿着烟花,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人,道痴嘴角直抽抽。
舅甥,舅甥,到底谁是舅,谁是甥?
此时,外九房大门前,已经红彤彤一片。只五千响的鞭炮,崔皓就放了几挂。
现在脚下几只两尺多高的编筐,里面都是各色烟花,是天黑前,崔皓的几个随从送来的。
左邻右舍,前后街坊,有不少孩子探头探脑地看着外九房外这些烟花。这一片住的都是寻常人家,即便过年图热闹,也不过是放鞭炮,像这样昂贵绚丽的烟花,放的极少。
崔皓又放了几个“姹紫嫣红”的组合烟花,见道痴只是站在旁边不动,挑挑眉道:“二郎不喜欢烟花?那喜欢耍什么,同舅舅说?”
道痴笑笑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旁边看着,比亲手放烟花更真切。”
崔皓大笑道:“好二郎,就是个享福的命。即是喜欢看,舅舅就放给你看。”
一个人尤嫌放的慢,又叫旁边站着的惊蛰、二柱,还有他带来的两个随从,一起与他放烟花。
须臾功夫,五颜六色的烟花就腾空而起,在幽暗的夜空中,留下一道道绮丽华光。
不远处,隐隐有小孩子的欢呼声。
烟花绚烂,美的让人移不开眼。这场烟花盛会,持续了一刻钟,天空才恢复平静,空气中都是淡淡的硝石味,地上一层红色碎屑。
崔皓望向道痴,见他脸上露出笑意,终于觉得心满意足,拉着道痴回了院子。
去年的除夕,外九房冷冷清清,顺娘随着张家去了京城,只有祖孙两个,都不是多话的性子,安安静静地吃了年夜饭。
今年除夕,却多了个崔皓。
今天一早,崔皓就做了不速之客,空着手上门,可怜兮兮地对王宁氏言及自己“孤家寡人”,客栈里冷冷清清,所以厚颜上门了。
王宁氏虽对崔皓有些提防,可大过年的,总不好撵人出去,就容他留下。
道痴却是佩服崔皓,崔皓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直率没有城府,同样是上门过年,要是他提了大包小包春风得意地过来,王宁氏固然不会撵人,可绝对不会这般好脸。
老太太怜贫惜弱,即便对崔皓有所忌惮,可大过年的看他一个人飘零,也只剩下怜惜。
舅甥两个回上房,饭桌已经摆上,满满地一桌子。
崔皓眼睛发亮地看着饭桌,看完后眼圈就红了。
鱼糕丸子、清炖鱼、荷包丸子、粉蒸肉、蒸珍珠丸子、蒸白肉、三鲜酥肉等半桌子荤菜,都是安陆本地常见的家常菜。
王宁氏与道痴祖孙两个都茹素,这半桌子荤菜显然是专程给他准备的。
王宁氏见状,脸上越发慈爱,开口叫崔皓坐了,方道:“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叫人多做了几样。这些年离乡背井,你也恁不容易。”
崔皓仰了下头,而后咧着嘴笑道:“都是侄儿爱的,谢谢伯娘。在外头这些年,旁的还好,可吃的这口,还是觉得这边的好。”
王宁氏带了几分怜惜道:“人离乡贱,在外讨生活那里那么便宜。要是在外头累了,就回安陆,安安生生的,就算不如在外头赚银子,可胜在日子平安自在。”
崔皓闻言,有些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强笑道:“侄儿也想回乡享清闲,只是江南那边的买卖暂时还不得人。不过也说不准,保不齐没两年就回来定居,说不定伯娘到时候就觉得侄儿聒噪。”
王宁氏见他神色有异,心中叹息一声,道:“怎么会?老婆子巴不得你常来,二郎身边也需要长辈教导。”
崔皓的注意力果然被外甥转移,看着道痴,带了几分不满,满是告状的口气道:“伯娘,二郎性子太闷了,跟个小老头似的,这个年纪正是该闹腾的时候。”
王宁氏笑道:“二郎是长大了,过了今晚二郎就十四。”
崔皓有些遗憾道:“侄儿若是早回来几年就好了。这舅舅当的,一眨眼错过了二郎小时候,也不知像不像我当年。”
这话听得人心里跟着发酸,王宁氏道:“外甥肖舅,定是错不了。”
崔皓这才笑了,端起酒壶,给王宁氏斟满,道:“有伯娘爱护,二郎比我这舅舅有福气。这里侄儿敬伯娘一杯,祝伯娘福寿绵长。”
王宁氏端起酒来吃了,这才开始开席。
一顿年夜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崔皓便同道痴陪着王宁氏守岁。
只是王宁氏到底年过花甲,熬到子夜就有些受不住。等外头传来四更的梆子声,老人家身子已经有些打晃。
道痴便劝王宁氏歇下,自己带了崔皓回东厢。
崔皓的脸上不见乏色,可也没有了在上房时的笑模样,面上多了沉重,望着道痴欲言又止。
道痴看出端倪,道:“舅舅……是不是要回江南了?”
崔皓苦笑道:“是啊,那边还有事情需要我看着。我只恨自己没出息,不能带你一起走。”
道痴道:“舅舅有事业需要打理,我这里也有学业要努力,等以后忙完这些,总能团聚。”
崔皓叹气道:“也只能如此。说起来都是我回来的太匆忙的缘故,原以为姐姐与你在王家过着好日子,谁想到这些年竟然是如此。”说到这里,带了恨意,道:“王青洪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巴结岳家,连骨肉天伦都不念。哼,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看他能得意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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