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氏本恼的不行,可见孙子面容平静地说起与十二房断干系,心里甚是心疼,顾不得埋怨王崔氏,安慰道痴道:“不去就不去,祖母给你做主!我早说了,我们家与他家不是一路人。先前看你们几个小的相处的好,三郎又实在是个好孩子,我才没有拦着。如今那边仗着辈分,又对你指手划脚起来,真是荒唐。二郎就当看场笑话,勿要在心里置气。”
道痴正色道:“我不气,祖母也别气。等孙儿日后出人头地,为祖母赚来诰命时,再看那边。”
王宁氏点头慈爱道:“好,好,祖母等着。”
按照大明律,官员封赠,一品赠三代,二品三品赠二代,四品至七品赠父母妻室。道痴想要给王宁氏赚诰命,最少要熬到从三品。
王宁氏已经年过花甲,道痴不过舞勺之年,想要在熬成从三品谈何容易?
这话旁人听到,怕多是嗤笑一声,觉得道痴痴人说梦,可是王宁氏不这样想。
她出身书香门第,丈夫儿孙又都是读书为业,当然不是愚钝妇人。虽说道痴这两年在王府的日子多,回家的日子少,可那专心读书的劲头,都在她眼中。
旁人不知晓,她是知道的,孙子是下山后才会的时文,至今才两年功夫,就得了秀才功名。旁人寒窗苦读数十年,还是老童生的比比皆在。
若说孙子没天分,谁有天分?
即便三郎颖慧名声在外,可王宁氏心中,从不觉得孙子就比三郎差。
在她看来,如今王崔氏想要压着二郎科举,想来也是看出这点,倒是未必觉得区区一席话就能灭了这边科举的心思,怕是另有用心。
只是在孙子面前,王宁氏怕他心里难受,就不提此事。
道痴算了下时间,既是下午请了假出来的,等王府关门前回去就成,便留在家里,陪了王宁氏用了晚饭。
至于那枚王崔氏“赐”的羊脂玉观音吊坠,道痴则直接给王宁氏,请老人家代为保管。
若是按照他的本意,那个东西玉质不错,应该能卖个百八十两银子。不过安陆城就这么点大,王家的人又多,他在不缺银钱的情况下,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回王府前,道痴与王宁氏提了老和尚周年祭之事。
老和尚别无亲人,月中周年的时候,他总要吊祭一番,到时候会从王府请几日假,回家看看后再去西山。
王宁氏道:“是你应该做的。祭祀之物,祖母给你准备,你不用再去街上买。”
道痴想起晚饭时,燕嬷嬷给小猫预备的吃食,是小鱼酱拌粥。大半碗猫食,都让小猫给吃的干干净净。
王宁氏的饭量,竟比猫食大不了多少。
“祖母即便茹素,也不能老是青菜豆腐。各色的蘑菇、笋子,叫燕嬷嬷多预备些……”道痴道:“听人说吃银耳汤与燕窝一样养人,吃燕窝是造口孽,祖母不肯吃,吃银耳总不碍的。姐姐已经出嫁,孙儿身边只有祖母一个亲人。祖母可要好生保重,长命百岁,莫要让孙子做了孤零人。”说到后来,已经有几分动容。
这个时候的人,年过五十都算有寿数,有的人家就要准备寿材。老和尚说走就走了,道痴真心希望王宁氏能活得长长久久。
他不是真正的孩子,并不需要长辈庇护。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能是王宁氏的慈爱点点滴滴已经入了他的心,使得他已将王宁氏当成了家人。
有人,才有家。
王宁氏听着,眼睛也发酸,使劲点头道:“都听我乖孙的,活个八九十岁……”
王崔氏带来的那些不快,仿佛风过无痕似的,道痴离了家,回王府去了。
王宁氏出到大门,目送着孙子远去不见身影,方转身回了屋子。
燕嬷嬷想着王宁氏晚饭用的少,就叫孙嫂子热了一碗南瓜粥,给王宁氏送去。
两人相伴了一辈子,她看出王宁氏心中不痛快。道痴与王宁氏提及今日去十二房的遭遇时,也没有避着燕嬷嬷。
燕嬷嬷以为她是担心“北方属水,火命当避”那一句话,劝道:“那些话哪里又能信?真要论起五行相生相克,那人人都挪不得地方。东邻西邻前邻后邻也算东西南北,难道也要相生相克?”
王宁氏苦笑道:“那些糊弄无知愚妇的话,我哪里会信?可是我不信,自有旁人信。想要在城里说一门好亲,怕是不能了。”
若是道痴只是举人,放弃会试,那条件好些的人家,都不会看上外九房。因为外九房没家底,一个举人与进士苗子,这可不是一个分量。
燕嬷嬷道:“老太太不是还觉得那些说媒的人烦么,如此她们都熄声了不是更好?照老奴说,还不若等几年,等二郎前程定下来再说亲。说不定宰相都要嫁女呢。洪大老爷当年,不就是在京城被相中。老太太只想着三郎与二郎是兄弟,两人又交好,往后能帮衬。可就算三郎有那个心,十二房有那几位长辈在,也未必会让三郎使这个力。如今二郎科举才起步,那边就算计着;真要二郎出头,他们不放冷箭就不错了,哪里有能指望得住?还不若给二郎寻个体面的岳家,可不是比十二房要稳当。”
燕嬷嬷说的,正是王宁氏的担忧。
老太太本身是个不喜钻营攀附的,可想到孙儿,觉得没什么不能放下身架的。
王宁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要是晚些议亲,我的大孙子也要等几年。瞧着二郎的意思,也是不喜早定下来的,说不定也是这个想法,下次回来我再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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