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行人道:“又不是扯谎,有什么好怕的。兴王仁善,又不是一日两日,先帝与皇上都是下旨褒奖过……”
地方百姓尚且如此哀痛,更不要说王府众人。
想着王爷的宽和仁爱,王府属官这边也跟着哭声震天。
道痴跟着陆炳,亦浑身缟素跟在送丧的队列中。陆炳哭的真心实意,即便没有像旁人那样嚎叫出声,可眼泪簌簌落个不停。道痴也跟着落泪,当然不是为王爷。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哭一场,为了什么而哭。
同旁人的嚎啕大哭相比,这两个小少年的无声饮泣就泯灭众人。不过该看到的都看到了,陈赤忠与刘从云用袖口拭泪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泪如雨下;吕文召是哼哼唧唧半晌,才使劲揉了揉眼睛,倒是也将眼睛揉得通红。
王琪哭的响亮,脸上的哀痛毫不作伪。只是不晓得他到底是在哭兴王,还是在哭自己个儿的父母。
百姓爱哭,风云变色,没等灵柩出城,便哩哩啦啦地下起小雨,似是老天都在为兴王悲泣。
王爷墓地在城东十五里。
除了王爷家人与长吏司的两位老大人与钦差等人有车架,王府众人都步行,速度不免有了慢了下来。送丧的队伍,行了小两个时辰才到达那里。各项悼念仪式,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众人将王爷灵柩送到享殿暂奉,返回安陆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大家都累的跟死猪似的。
即便小雨未止,众伴读依旧去了东苑澡池,“坦诚相见”。上次大家来时,正是王爷薨逝那一晚,想起这四十九日治丧期间的林林总总,众人不免唏嘘。
次日一早,众伴读离开王府,开始享受一月的长假。
看到道痴的那刻,素来淡定的王宁氏也不禁动容,拉着道痴不撒手。从六月中旬道痴回家的那次算起,祖孙两个已经小两月没见。
幸好道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便王爷大丧这段日子跟着世子跑东跑西累了些,可并没有耽搁吃喝,并未清减多少,王宁氏才稍稍安心。
听说这回的假期是一月,王宁氏直念“阿弥陀佛”,半天才撒手。
顺娘在旁,早等的不耐,见祖母终撒手,立时走到道痴跟前,摸了摸他的肩膀胳膊,口中不时感慨:“二郎又长了一寸半。”
等到张庆和乡试回来,两家就要行大定,正式迎娶定在十月。顺娘能在娘家待的时日有数,她想要在出门子前给祖母与小弟多缝两套衣服。
见她这动作,道痴哪里有想不到的。
他望向顺娘,便见她眼中的红血丝,眼底早已消逝的青黑又有了。
他皱眉道:“我不要姐姐给我裁新衣,只要姐姐养的漂漂亮亮的出嫁。”
顺娘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通红,道:“二郎去年的冬衣小了……”
道痴道:“那也不用姐姐操心,不是有田嫂子吗?我与祖母的衣服,田嫂子愿意接就接过去,不愿意接就请裁缝,不用姐姐狠熬。”
王宁氏在旁,仔细看了顺娘两眼,道:“张家是大姓,你做新媳妇,到时候要送不少鞋袜荷包出去,老婆子还以为你这几日点灯做活是为那些,才没有拦着你。听你弟弟的,莫要逞强,这些日子你正是当调理的时候,明日便请大夫过来,给你开几贴补身的方子。出门既是当家主母,主持中馈,到时候有你累的。”
顺娘红着脸低头,小声道:“祖母的冬衣,孙女已经缝完了,二郎的也裁了,垫的棉花,只是怕二郎身量有异,还没有收边。”
王宁氏无奈,道:“那就做完吧。要是嫁妆那边的东西都预备好了,你就停些日子针线,也好好养养精神。”
听到王宁氏要给顺娘调理身体,道痴取了带回来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有几只精致的掐丝珐琅带盖盒子,直径三寸,高两寸,看着像一只只小碗。
他取出一只靛蓝色镶边的,推到王宁氏跟前,另外两只相似的放到顺娘跟前:“祖母的是人参膏,姐姐那两盒是珍珠面脂,都是擦脸擦手的。”说罢,又取出两个匣子来,道:“这里还有一斤燕窝两只人参,给祖母与姐姐调理身体用。人参膏与面脂是范宜人给的,人参与燕窝是王妃所赐。”
自打顺娘定亲,道痴就想着给顺娘好生调理调理。每月末回来,都要带些燕窝、银耳等滋阴养颜的东西回来,假托是王府所赐。
王宁氏与顺娘虽有些不安,可有王琪帮着圆谎,祖孙两个也就信了。将一年的功夫,顺娘的气色好了不少,皮肤也细嫩许多,只是一双手,依旧略显粗糙。
外头铺子里的东西,道痴也去看过,还是不放心;这次回来带回来的,便是他专门向范宜人求的。
范宜人晓得他是给备嫁的姐姐,不仅给他准备了这些,还答应下个月再给他四盒。
而这回带回来的燕窝与人参,还真是王府所赐,并不是外头买的。不单单是他有,其他伴读也人人有份。
道痴这一年来,常往家里带东西,一来二去的王宁氏也不再就此唠叨。
祖孙两个正说着话,便听到二门有动静。
少一时,腊梅进来禀道:“宗房老太爷派了车来,要请公子过去。”
王宁氏闻言,对道痴道:“你去看看也好,瑄二郎钦差事毕,也该返京。老族长召你过去,多半是想让你们族兄弟香亲香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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