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笑了笑:“于夫人,请起。朕今日听闻于大人病重,所以冒昧前来探病,还请夫人见谅。”
“陛下请进!”
王霖和燕青随着李氏走进于忠朝的卧房,房中只有一榻,一案,两把椅子,还有一面衣柜,除此之外,房中一无长物。
房中灯光昏暗,于忠朝颤颤巍巍挣扎着起身来要下榻拜见皇帝,被燕青拦住。
王霖眼见于忠朝覆盖全身的被面上居然还打着两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补丁,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臣……如何敢当陛下亲临探病?老臣有罪……”于忠朝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他硬撑着坐起身来,靠在白墙上。
“朕素闻于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今日一见,见面犹胜传闻。于大人为我大燕肱骨之臣,当朝重臣,居然住此陋室,生活简朴,让朕实在不敢相信。”
“老臣不喜奢华,粗茶淡饭足以温饱,陋室虽小却足以遮风挡雨,与天下诸多穷苦百姓来说,臣这等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
陛下,臣在地方为官多年,深知民生多艰,所以……”于忠朝似乎是因为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猛烈咳嗽起来,李氏忙上前轻抚他的后背,好半天,于忠朝才平静下来。
王霖扫了于忠朝虽在病中却犹自炯炯有神的双眸一眼,微笑道:“于大人当为朝臣之楷模!历朝历代以来,安贫乐道、勤勉为官,且还能乐此不疲者,怕也就只有于大人一人尔!”
于忠朝面色涨红道:“老臣岂敢当此陛下赞誉?实在是惭愧至极。
臣年迈体弱,又重病缠身,故才生出乞骸骨之心,并非不愿为陛下为朝廷效力,还请陛下体谅。”
王霖轻轻一笑:“于爱卿不必多言,你正当壮年,养好病自会无虞,乞骸骨之说以后再也休提,朕不会准的。”
……
王霖在于家与于忠朝略一交谈,见他气喘吁吁精力不济,便草草离去。于忠朝在李氏搀扶下,强行起身,颤巍巍将皇帝一行送出府门,山呼万岁拜别。
王霖沿着静静的长街一路走去,因为这条街上住着的基本上都是朝中高官,所以街巷行人稀少,非常幽静。
走了一会,王霖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望着面色犹自有些感慨的燕青,淡淡笑道:“小乙,感觉如何?”
燕青叹息道:“陛下,臣从未见过像于大人这般清廉的官员,看起来,古之名臣也不过如是了。”
王霖突然笑了:“的确是太清苦了,按说我大燕二品高官,紫金光禄大夫,堂堂御史台的主官,不该过这种苦行僧般的日子。”
“可是小乙,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燕青愕然:“陛下……”
“我朝官员俸禄之优厚,比前宋更甚,这便是朕倡导的高薪养廉所致。于忠朝为官二十八年,他即便不贪污腐化,光靠正常的俸禄,也足以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为何会过得这般清苦?”王霖淡淡道。
燕青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此说倒是有理,也对,于忠朝的俸禄丰厚,按说不该如此的。”
王霖沉默下去,继续往前走去。
他进于家这一趟,正因为于家实在是太清苦了,清苦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反而引起了王霖的怀疑。
大燕官员的基本工资,首先是俸钱。
文官中最高等级的内阁宰辅李纲,月收入是100贯钱,吴敏、宗泽、郭志舜、黄岐善为90贯。
以下的金紫光禄大夫等如御史大夫于忠朝之类大约60贯,即便是最低的九品芝麻官,月薪也有7贯。
此外,基本工资不仅发钱,还发粮食(禄俸)和衣料(衣赐)等实物,也都是按官职高低不同等级分配。
如此堪称超高收入的高薪,怎么可能过得跟苦行僧一般?
于忠朝刻意保持自己清廉的形象,反而令人心生疑窦。
如此种种,很难不让王霖想起前世那些善于伪装和表演的“清贫型贪官”。
当然,于忠朝不一定是贪官,但一定是一个善于作秀和隐藏的人。
他的清廉外衣,恰恰成为他暴露的马脚。
不过,这只是皇帝内心的想法,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他不会轻易开口毁了一个干臣的名节,哪怕他伪装为名为满足个人的虚荣心,只要不危害家国社稷,王霖也绝不会拆穿他。
王霖走了一阵,突然又道:“小乙,命人私下查查于忠朝的家资情况,数十年宦海浮沉,他如此清贫俭朴,一定积攒下不少家财。
此外,再让人查查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燕青躬身领旨。
……
王霖信步行去,停在了李纲府前,沉吟一会,直接命锦衣卫前去通传。
不多时,没有出乎王霖的意料之外,李纲、吴敏、郭志舜、黄岐善、宗泽还有那敏和孙志良都在李府,闻听皇帝突然驾到,不得不一起迎出府来。
王霖望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一干内阁老臣,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就直接进入了李府的花厅。
李纲和吴敏对视一眼,心里微微有些难堪。
内阁大臣悉数聚集于李家,这落在皇帝眼里,八成又成了结党的事实。
内阁以李纲为首,一般而言,只要朝中有大事,李纲都坚持在政事堂的办公衙门与诸人议事,而很少在家里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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