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所谓关门打狗,进来容易,出去难。
陈霸先命人日夜袭扰以拖延萧纲退军速度,待其一路走走停停,军粮无以为继,士卒疲惫不堪之际,亲自领军于山阳关外截击萧纲。
以侯安都为先锋,直冲萧纶中军。
岭南大军以逸待劳,而荆南将士疲惫不堪,且粮草不济,北梁天子萧纶仅以身免,麾下大军或死或降,在山阳关外被陈霸先打了一场歼灭战。
萧纶狼狈逃回长沙城,担心陈霸先北上,赶忙向江州萧绎与高澄求援。
然而江东萧纲此时已经在重振武备,常有细作回报,其有西征之意,故而萧绎不敢分兵。
反倒是北齐鄂州刺史侯景,与郢州刺史薛修义得知萧纶使者北上求援,分别从安陆与江陵出兵南下,为萧纶协防荆南。
关于这场战事的胜负,高澄此前早有预料,毕竟一方是萧纲领军,一方是陈霸先挂帅,主将才能本就天差地别,萧纲还是客战,哪有不败的道理。
故而早早吩咐了侯景、薛修义,若萧纶求援,即领兵南下。
但再怎么也没想到他能败得这么惨,如今荆南军事力量几乎瓦解,萧纶不得不强征丁壮,加派苛捐杂税,寄希望于重建军队,却使荆南局势越发走向糜烂。
荆南各地纷纷爆发反抗,盗贼蜂起,萧纶的政令甚至出不了长沙城。
在洛阳的高澄得知消息,召来亲信常侍们商议过后,以慕容绍宗领步骑三万南下,助萧纶平定叛乱,同时实际控制荆南。
而另一份诏令,便是直接发往建康,让萧纲派遣军士,往闽地大作声势,逼迫陈霸先回师广州。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女婿才支援了建康一大批物资,老丈人作为儿皇帝,无论如何也要遵照高澄之意办事。
萧纲不是没想过反抗,毕竟拿了这么多甲仗弓矢,难免误以为自己又支棱起来了。
可群臣劝谏,又以北齐兵锋恐吓,萧纲于是询问自己三位领军心腹吴明彻、柳仲礼、韦粲的意见,却都是一样的看法,不如顺从了北齐,也当是还了拆借物资的人情。
至于萧纲之所以敢于分兵,也是有段韶三万大军为自己协防,不惧萧绎东出。
萧绎见江东的威胁暂时去了,也并没有偷袭建康的想法,而是打算应萧纶此前求援之请,往荆南分一杯羹。
只不过北齐早就将荆南视作囊中物,侯景迅速领兵向东移防,西梁大军难以入境,萧绎这才止住了野心。
而陈霸先原本正打算联络宇文泰共击荆南齐军,但突然闻讯萧纲有意经闽地袭击岭南,也只得含恨退兵。
途经山阳关,陈霸先对侯安都感慨道:
“今日之势,如六国事秦,今日让一县,明日割一城,以江南有限之地,如何能填齐人无限之欲,萧家诸子,为何就不能联手同心,以御外患!”
侯安都说话也不顾忌,他直言道:
“彼辈若能同心,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其实二人都清楚,萧家兄弟明知内斗利齐,却已然手中相残,无非是高澄这人伪善。
他以元善见为马骨,让萧家子弟相信即使被北齐控制,也好过让兄弟得了天下。
毕竟高澄不会要他们的性命,而这些个亲兄弟却要使自己子孙断绝。
这便是宁予外人,不予家贼。
山阳关外,已经没了此前大战的痕迹,只留二人一声叹息。
陈霸先回师广州不久,江东威胁岭南的军队也纷纷撤去。
无论如何,俘斩荆南五万之众,都是一场大胜,萧纪在陈霸先党羽的暗示下,为其陈霸先酬功,进位相国,总百揆,加九锡,封陈公。
事情走到这一步,篡位流程也只剩了封王而已,萧纪与陈霸先原本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也走向破裂。
陈霸先与萧纪这名傀儡天子暗地里较劲的时候,也不忘往江州、蜀地派去使者,与他们结好。
此前拥立萧纪,不过是担心萧家兄弟并力相攻,如今萧纶被打残,萧纲对江北唯命是从,只剩了萧绎独自面对北齐威胁,自然是要寻求助力,也不会再管陈霸先篡谋与否。
而在蜀地宇文泰眼看萧氏四分五裂,也不让元钦再当什么大梁魏王,转而重新打起了元魏的旗号,于成都称帝。
至于陈霸先篡夺岭南,宇文泰才不在乎,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与自己齐力共抗高澄的盟友。
昭德五年(552年)八月十六,萧纪暗中谋划铲除权臣未果,陈霸先派遣侯安都领兵入宫,缢死萧纪,转而拥立萧纪长子萧圆照为帝。
萧圆照为刀兵所迫,以定策之功,为弑父仇人陈霸先封陈王,权臣篡位的一切流程全部就绪,只等陈霸先挑选一个好日子,再篡夺岭南政权。
萧纪之死传到其余三梁,萧纲、萧纶即使在背地里拍手称快,但是明面上对陈霸先却是恨不得食其骨肉,毕竟他杀的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只是嘴炮打得再响,终究没有出兵的举动,高澄对江南打的是步步蚕食的主意,岭南在他的战略规划中,是仅次于蜀地的最后一步。
没有北齐在军事、经济上的支持,萧纲、萧纶也只能朝陈霸先龇牙。
萧家兄弟剩余一人萧绎,则全程保持了沉默。
再看回荆南,慕容绍宗领兵南下以后,侯景依旧在东侧防备萧绎出兵干涉,薛修义则派兵驻守夷陵南岸,堵死宇文泰东出路线,让他不能凑这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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