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很享受坐镇洛阳,遥控江东的局面,萧纲对于他来说,相当于只是黑手套,许多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当萧纲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只需逼迫对方在建康写下一份降表,甚至无需出兵,便能进取江东之地,当然,前提条件便是如愿让吴明彻独掌建康兵权。
韦孝宽回到听望司府衙,这个高澄于二十年前组建的情报部门,如今触角遍及各地,除韦孝宽主导的南衙负责江南、蜀地,以及李远主导的北衙负责漠北、吐谷浑以及东北方向的库莫奚、契丹、高句丽外,还有陈元康暗中掌控的内衙,专门负责北齐境内情报收集。
而四位亲王府邸,便是陈元康内衙工作的重中之重。
昨日元怀仁与高孝琬的一席对话,分明已经屏退了奴仆,却还是被送到了高澄的面前。
高澄于是命人置针于毛毡上,将这条毛毡作为赏赐,送往赵王府。
高孝琬下值回府,听闻父亲有赐,喜不自胜,以为是自己这些时日在吏部的表现赢得了高澄的赞许。
可打开礼盒,望见盒中毛毡,已然变了脸色,表兄昨日才说如坐针毡,父亲今日便送来一条带针的毛毡,又如何能使高孝琬安心收下。
惴惴不安下,高孝琬赶紧唤来马车,拉了元怀仁与自己入宫请罪。
元怀仁得知事情原委,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昨日见只有自己与高孝琬独处,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可说了不少犯忌讳的话。
一进宫门,元怀仁还想让人给姑母元仲华报个信,到时候来明光殿救自己。
却被高孝琬拦下。
“表兄,这时候便莫要再自作聪明,诚心向父皇请罪才是上策,父皇真要处置你,便不是送毛毡,而是让宋游道带人来捉拿了。”
元怀仁一听,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毕竟舅父真要杀自己,哪要这么麻烦,随便差遣一个宫人强灌一碗毒酒便是。
而高孝琬之所以恐惧,却是担心自己惹了父亲不喜。
“甥儿知罪,还请舅父责罚。”
元怀仁屁股的伤势未愈,又跪在了明光殿请罪。
高澄不动声色道:
“你有何罪?”
“甥儿不该妄议舅父。”
“罢了,念在你唤我一声舅父的份上,今日便不再责罚于你。”
元怀仁闻言,激动地叩首谢恩,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莫要磕了,起来吧,若是磕傻了脑袋,朕可舍不得将义女嫁给一个痴儿。”
说罢又看向与元怀仁一同跪在殿内请罪的高孝琬,叹息一声道:
“琬儿,你也起来吧。”
“谢父皇(舅父)宽恕。”
二人这才站起身来,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高澄不忘告诫道:
“我送毛毡,并非恐吓你二人,需知‘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今日所为不过是要给你二人提个醒,凡事不可心存侥幸。”
高孝琬与元怀仁连连称是。
“行了,去探望你母妃去吧,怀仁你也一起去,拜过了你姑母再出宫。”
二人应声告退,可走到殿门处,高孝琬又回声问道:
“父皇,您告诫儿臣行事需周密,可……”
话到一半,又止住了声音。
但到底是父子,高澄明白他话中之意,笑道:
“为父年少辅政,主国多年,威权之重,根基之深,岂是你能轻易蒙蔽过去。我派人探听你等行径,只是防止你们私自结交将领,以免国家有江南之祸。至于平素你们兄弟独处时的一些抱怨言行,为父其实听得多了,但又何妨,为父年少时,也曾……”
说到这,高澄赶紧闭了嘴,他可不能让儿子们知晓自己年少时,找人假扮贺六浑,来殴打出气,最终弃尸荒野的黑历史。
去往元仲华寝宫的道路上,元怀仁突然低声道:
“其实舅父待我很好,若是换了别的舅父行禅让之事,母亲或许能够保全,但我与父亲必死无疑。”
高孝琬撇了元怀仁一眼,心想难不成表兄是想让随行的宫人把话传进父皇耳中。
正疑惑的时候,却听元怀仁继续道:
“母亲从小就教我读史,与我讲述江南朝代更迭之事,无不是在屠戮前朝皇室,如舅父一般真将我当作甥儿看待的,未有所闻。”
高孝琬闻言沉默不语。
二人去到元仲华的寝宫,又受到一番责骂,原来事情早就传进了她的耳里,这让高孝琬心理平衡不少,原来不知自己身边多有耳目,父皇身边,也少不了宦官宫娥给人传递消息。
连父亲都能容忍这些人的存在,自己又何必为此介怀于心。
各部官员早已下值,回府歇息,高澄还在召集左仆射、户部尚书崔季舒、兵部尚书封子绘二人商议如何增强江东武备。
对于高澄来说,也算是难得的勤政。
小高王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政务不能懈怠,但自己也得享受生活。
他始终坚持八小时工作制,除非是军国大事急需解决,否则绝不会耽误了自己的娱乐时间。
为江东增强武备确实是一件麻烦事,虽说有吴明彻的存在,不必担心野马吃饱了,挣脱缰绳。
若要发展军事,离不开经济的支持,萧纲靠着抄家,付了高澄第一批军费,十万匹布,确实还剩一些盈余,但也不多,毕竟如今江东朝廷对北齐单项透明,高澄对于其事务,简直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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