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畅、文略,你们是要往哪去?”
尔朱文畅见走不脱,只得转身行礼道:
“姊夫,我与阿弟得了阿姊允许,正要出门观赏洛阳繁华。”
尔朱文略行过礼后,却疑惑道:
“阿姊说姊夫常常入夜方归,今日怎地回来得这般早?”
高澄走马行到近前,翻身下来,与他二人笑道:
“还不是听说你们已经到了,外边气候冷,就别出门了,今日有暇,正好带你们去认识下师长同窗,明儿开始你们便要用心在东堂读书。”
东堂即是东厢大堂,是高家诸子蒙学之所。
尔朱兄弟闻言都苦着一张脸,他们在晋阳时野惯了,母亲北乡长公主整日里吃斋念佛,对兄弟俩少有管教。
若非高欢做主就他们送来洛阳,哥俩还真舍不得在晋阳的舒适日子。
高澄带了两条肉脯去的东堂,这拜师礼无论如何也不能少。
东堂塾师姓卢,名景裕,出身范阳卢氏北祖,与高澄侍妾卢娘同属一脉,但得了这个职位,还是凭的自己的学识。
高澄在不关心弟弟们的学业,也不敢在教书先生的人选上糊弄事。
卢景裕收了两条肉脯后,对尔朱兄弟稍作询问,发现他们大字不识几个,便分别给了一本《千字文》。
古代启蒙读物素有‘三百千’一说,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者之中,前两本还要等到宋代以后问世。
而《千字文》却是二三十年前,由萧衍使人从王羲之书法作品中选取一千个不重复的汉字,命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编纂成文。
其语句平白如话,易诵易记,又有高澄命人大肆印刷,如今关东各处蒙学都是‘学童三五并排坐,天地玄黄喊一年。’
高澄并未逗留太久,随意抽查了几名弟弟的功课,又留尔朱兄弟在东堂感受学习氛围,便自行离开了。
去到尔朱英娥院里,高澄叹气道:
“我也知他们在晋阳荒唐享乐,但都十二三岁了,还认不得几个字,着实出人意料。”
尔朱英娥却不以为意,她笑道:
“妾身不求他们上进,只希望能本本分分,一辈子喜乐安康。”
高澄能够理解尔朱英娥这一想法,两个小舅子身份太特殊,真要惊才绝艳,反倒会生出事端。
于是他又转过话题道:
“我不在王府的时候,你看紧了文畅、文略,不许他们私自出府。”
“夫君为何这般说?”
尔朱英娥不解道。
高澄牵起了她的手,同榻而坐,说道:
“文畅倒还好,我就担心文略扰民,自高长弼去了晋阳,文略与他往来亲近,关系莫逆。”
尔朱英娥闻言,黛眉深锁,不悦道:
“文略怎与他搅和到了一起。”
高长弼是高永乐的亲弟,就是河桥之战不给高敖曹开门的那个高永乐。
是高澄踩在五服边沿的堂兄,两人共一个高祖父。
高长弼平素没有别的兴趣,最喜爱持着一条马鞭在市集招摇过市,见着瞧不顺眼的人,便抽上几鞭子为乐。
但他下手时却也知道分寸,从未将人打出好歹。
别人见他是高欢族侄,不敢深究,也只能忍气吞声。
高澄听说这事后,当即命人往广武郡(河南中牟)抽了他一百鞭子,送往晋阳由高欢管教。
故而尔朱英娥也是知道这人的恶名,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观感。
高澄知道自己这位小舅子是个什么德性,十次免死特权都不能保住性命,能指望他是什么良善人物。
在晋阳时与高长弼走到一起,还能学到什么好,又哪敢放他私自出府,一旦真学了高长弼,却没他的分寸,失手打死了人,可就不能善了。
自太昌二年(533年)高澄屠戮叛逆宗室与朝臣以来,洛阳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唯独缺少了为非作歹的权贵子弟。
他可不希望尔朱文略的出现,填补这一行业空白。
高澄仔细交待尔朱英娥,若是尔朱文略非要出门,无论如何也得跟了去,看管住他,免得他惹出祸事来。
尔朱英娥自是一口答应下来,高孝璋被送去了晋阳,她整日闲来无事,也打算尽起做姐姐的职责,好好教养两个弟弟,尤其是尔朱文略,定要让他迷途知返。
说完了两个小舅子,高澄正要与尔朱英娥温存片刻,却突然有人敲门来报,青州益都(山东寿光)有消息传来。
高澄闻言,当即将儿女私情抛至脑后。
这些年他一直在关注益都消息,倒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有个叫贾思勰的益都人在家中著书,书名叫《齐民要术》。
上次来消息说全书将要完稿,若是不出意外,这部旷世之作只怕即将问世。
高澄立即出房门接过来信,拆开来读,果不其然,贾思勰于十月十六著成《齐民要术》。
这本农业著作可让小高王盼了有好些年头了,贾思勰四处云游,探访水土的时候,高澄都不忘派人暗中保护,更是暗中恐吓其好友,不许他们再与之交游,耽误写作。
高澄迫不及待地下令,由薛虎儿领亲卫百人,携带车驾往益都迎接贾思勰,以及更为重要的《齐民要术》这部农书。
毫无疑问,它将与《氾胜之书》等农书一同作为科举考试农事科的重要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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