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阻绝十一年的宇文氏一大家子,也终于在长安团聚。
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泪水自无需赘述,望着孤身一人的两位嫂嫂,宇文泰做主,将侄儿宇文导的次子过继给二兄宇文连之子宇文元宝为嗣。
待将来宇文护、宇文导再有子嗣则过继给三兄宇文洛生之子宇文菩提。
阖家团圆,本是一件喜事,可丘家却起了事端。
宇文小姑对两个儿子丘宾、丘崇自是没得说,对夫君丘愿却没有一个好脸色。
回到长安,更是见到了丘愿满屋子的侍妾。
丘愿在关西孤身十一年,纳妾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但宇文小姑非要以此为由发难,执意要与丘愿和离。
偏偏阎姬、贺拔氏等三位寡嫂更是无脑站在自己小姑子一边。
宇文泰等人来劝,四人便把手摊开来,让他们瞧清楚自己在织室劳作留在掌中的老茧。
阎姬含泪诉说道:
“我们在晋阳历经苦难,食不果腹,这丘愿却不思寻访妻儿,只在长安享乐,妻妾成群好不快活,莫说是小姑,换了是我这老妪,也要心生怨气。”
一番话说得长安一大家子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宇文导、宇文护两兄弟更是无地自容,就连宇文泰都羞愧不已。
虽说有指桑骂槐的嫌疑,但说这话的可是阎姬,宇文泰年近六旬的大嫂,宇文导、宇文护的母亲,谁又能与她争论。
私底下宇文泰也问过三位嫂嫂,是不是小妹变了心,在关东有了情郎,阎姬等人自是一口否定。
宇文泰只能让小妹暂时住在自己府上,饶是宇文泰聪明一世,心中对此也没有再生怀疑:
小妹打小受到家人们的溺爱,养成了一个蛮横的性子,只是没想到相隔十一年,脾气半点没改。
可相处了几日却发现,小妹一身娇气早就被磨没了。
对任何人都是和蔼模样,唯独就是不待见丘愿,三位嫂嫂说小妹不曾变心,宇文泰只能认为是在晋阳吃了太多苦,因而不能原谅丘愿的行为。
谁能想到自己亲妹妹早已经屁股坐在了高家媳妇的位子上。
对此宇文泰也无可奈何,总不能逼着妹婿将一众姬妾驱逐吧,丘愿纳的第一门侍妾还是他这个妻兄撮合的,谁知道此生还有再见之日,总不能让丘愿孤独终老。
更不可能强逼小妹回丘家,只能就这般僵持着,待哪天她消了气,再让丘愿接回去。
而宇文小姑也因此得偿所愿,住进了兄长府中。
再说洛阳,高澄送走了宇文小姑,正觉得心理空落落的,就有人不巧触了他的霉头。
朔州刺史斛律金上报,恒州刺史崔叔仁贪污无度,为政残暴,以致地方民怨沸腾,多有民众弃土逃散。
高澄没想到有了郑伯猷的例子,居然还有官员胆敢顶风作案,当即命薛虎儿领人往恒州治所平城(山西大同)捉拿崔叔仁。
得知高澄派人捉拿自己,崔叔仁不敢反抗,他一个文职刺史,也无从反抗。
只得在薛虎儿进城前派人往洛阳向侄儿传递消息,希望他为自己想些法子。
崔叔仁的兄长也是高澄的老熟人了,正是前段时间从牢里放出来的崔甗,而侄儿正是崔赡。
其实薛虎儿离开洛阳没多久,崔赡就已经收到三叔要被治罪的消息,却根本不敢为他奔走求人说情。
先前父亲崔甗身陷牢笼,侥幸得以苟活,而后崔赡又目睹了郑伯猷夫妇被砸得稀烂,最终活生生渴死的凄惨场景。
如今三叔犯事,他唯恐高澄旧事重提,要处置父亲。
对这件事,避之尚且不及,又怎敢掺和其中。
崔赡不止自己不为其奔走,更是不许家人过问此事,只差没有学鸵鸟把头埋在沙土里。
崔叔仁被押至洛阳后,由尚书左丞宋游道主审,其实本就罪证确凿,无需多审,偏偏宋游道还要对其严加拷打,也算是将崔叔仁从小到大干得一点坏事全给刨根问底了。
高澄看过案卷卷宗,以及崔叔仁的签字画押,很快核准了宋游道的判决:将崔叔仁处斩于阊阖门外。
行刑当日,崔叔仁赋诗五绝,与诸弟诀别。
对于这段时间闭门谢客的崔甗一家,心中更是充满怨恨。
此事也让崔休诸子之间暗生隔阂。
反倒是崔家小娘虽然也送了崔叔仁一程,却对三哥并无多少同情。
这么多例子摆在眼前,三哥却不知收敛,又能怪得了谁。
高澄没有准许崔家收尸,只是命人腌制了崔叔仁的首级,传往各地,让州郡长官对看一炷香的时间,以示警戒。
这一道政令可把各地官员给恶心坏了,除了那些武职刺史,谁与一颗腌制的人头对视不会反胃。
但效果确实出奇的好,毕竟有些事,有些话,听得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有用。
又想起传闻里郑伯猷死况的恐怖,东魏官场居然因这两人之死而风气大改。
虽然仍有人会暗地里收纳些钱财,却再也没有人敢虐民、害民。
人人都知道,你贪点小钱,只要对高澄有用,他并不会动你,可若是残害百姓,他就要拿你开刀。
没有人想成为继郑伯猷、崔叔仁之后第三个案例。
没有人希望以项上人头被传览的方式,走遍东魏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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