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虽败,玉璧、潼关犹在手中,关西人丁凋零,宇文泰待死之人而已,然而,西征败军之际,将军虽出身武川,却能恪守忠义,驰援玉璧,不与西逆合流,澄心甚慰之,澄不喜得潼关、玉璧,喜得将军这等忠勇之士。”
高澄特意将斛律羌举当日逃往华阴(玉璧),说是率部驰援。
但最让斛律羌举感动的是他之后那番言语。
父亲曾为武川镇将,在怀朔与武川争雄的大背景下,他没少受到同僚们暗地里的排挤。
也不是没想过投奔西魏,但东西魏之间实力差距摆在明面上,不愿与宇文泰同处死地,这才在西征大败中,依旧坚定东军立场。
如今高澄一席话,相当于是在为他证名,斛律羌举虽是武川人,却始终心向怀朔人贺六浑父子。
这让斛律羌举除了感激涕零,哪还能生出别样情绪。
高澄不等斛律羌举感激,在人群中望见一六旬老者,高声招呼道:
“王翁,王肆州,何不速来。”
老者名叫王基,而搀扶他近前的正是其子王纮。
高澄与王基见礼后,对斛律羌举说道:
“王翁曾事葛荣,与西逆相交莫逆。”
王基与王纮脸色一变,正欲解释,却听高澄继续道:
“当日王翁出使长安,西逆欲强留,王翁冒死逃回,其赤胆忠心,澄与父王共知,一如斛律将军,斛律将军无需再以原籍武川而郁结于心。”
高澄所说的王基出使长安,指的是贺拔岳遇刺,宇文泰上位,高欢曾派王基打着缓和关系的幌子,入关探查情况。
王基并非如当年宇文泰夺马逃出晋阳,而是一番义正言辞,让宇文泰不得不放了他。
王基闻言,看着当头拜谢的斛律羌举,自以为明白了高澄的用意,却不想,高澄扶起了斛律羌举请他入内稍坐后,却打量起了其子王纮。
“澄听闻王翁有一子,名纮,性聪慧,通文理,善骑射,十三岁得扬州刺史郭元贞赞誉,十五岁聪慧受荆州刺史侯景欣赏,赐予财物,侯刺史为人,澄最知晓,眼高于顶。
“昔年与他南征三荆,尚且被其轻视,真不知道是怎样的少年俊彦能使侯刺史惊奇。”
高澄说话时,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比自己略小的少年,见他挺直了腰杆,面无惧色,心中确信这让就是王纮。
王基闻言赶忙道:
“世子谬赞。”
说着对一旁的王纮吩咐道:
“纮儿,还不快与世子见礼。”
王纮这才弯下腰身,恭敬行礼道:
“小子王纮,拜见世子。”
“无需多礼。”
高澄将王纮扶起,再次打量几眼后向王基征询道:
“澄十一岁为父奔波,十二岁参预军政大事,自诩早慧,平生最爱的也是少年俊彦,今日见王翁公子,心中实为欢喜,如今澄的身边还缺了库直,不知王翁可否割爱?”
儿子给高氏接班人当贴身侍卫,王基高兴还来不及,又哪会拒绝。
在王基的应允下,王纮当即向高澄行大礼,表忠诚。
高澄又是笑呵呵地将他扶起,交待王纮今夜先照顾好其父,已经年近六旬的王基,明日再来渤海王府寻他。
王家父子入渤海王府,又有早已按官职等候的晋阳文武上前,因为早已经将众人事迹背诵得烂熟于心,高澄只需听见对方自报家门,总能准确说出他们过往功勋,与众人亲切交谈。
毫无疑问,准备许久的这一次登场亮相,让高澄得到了晋阳文武们的一致好感。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宽缓财政
所谓晚宴,重点从来不在膳食上,迎客并与其逐一交谈是今晚的重头戏之一。
席间的祝酒、敬酒则是另一场主戏。
高澄不厌其烦地高声诉说着每一个人的功劳、苦劳,并与之饮上一杯,哪怕酒里兑了水,送走宾客后与高欢对坐在厢房中时,也有了一丝醉意。
“阿惠今夜先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吧。”
高欢闻着那一身酒气,提议道。
高澄闻言,咧嘴一笑,回答道:
“孩儿头脑还算清明,父王无需担心。”
“今日与晋阳文武们多有交流,阿惠觉得他们如何?”
高欢突然问道。
高澄稍作沉思,回答道:
“父王驭人之术,孩儿深感钦佩,信都元从自不必提,与我高氏共富贵,而尔朱降人,以孩儿观之,如今亦是高氏忠勇之士。”
高欢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但他很快敛容夸赞道:
“施恩于下,你也做得很好。”
施恩并不一定要赏赐官爵财物这些物资激励,就如高澄今日所为,为他们的功劳、苦劳敬酒,便是一种精神激励。
让下属感受到上位者对他的重视,也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高澄笑道:
“家学而已。”
这并非戏言,高欢军事能力拉胯,但无需怀疑他玩弄阴谋与笼络人心的能力,高澄在这两方面称得上家学渊源。
高欢笑了一声,又扯开话题,问道:
“我听闻大姐儿落了胎?”
“孩儿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阻止。”
“但你不应该欺辱天子,狗脚朕之言不可再提,对待天子需保有一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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