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高澄过往爱民之举,百姓们都信了大半。
市司将秤取下,当众数出百钱称量,一如高澄当日所称,重一斤四两二十铢。
他提着秤杆任周围人观看一圈,众人这才相信新币真的足重。
“这叫大将军五铢钱!”
市司得意道,四周的惊叹声,让他感觉与有荣焉。
王阿井与众人不同,在知道是高澄所为后,他已经对新币足重这一点深信不疑。
六年时间过去,曾经的戍卒已经褪去青涩,因高澄发放军饷的原因,王阿井家里的生活宽裕了许多。
这不,他今日带了一匹布来集市,就是为了给七岁的儿子王公允进蒙学,来换肉干。
每当旁人问起儿子名字的来由,王阿井总要与他们好好说道。
那是太昌元年的事了,朝廷搜检冒名官吏,牵涉五万余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吏员。
为了顶替空缺,高澄以考试录人,第一站就是在邺城。
当时的盛况,王阿井记忆犹新。
为了防止舞弊,高澄命戍卒一对一监视考生,考完还需将他们送出大营,不准逗留。
王阿井所监视的正是曾任相州均田使,如今升任相州提学的张德兴。
相州提学是高澄新设官职,掌管州县学政。
自己吃了父母没文化的亏,就因为家里有一口井,便被唤作王阿井。
因亲眼见证了高澄开设考场,注重公平,防止舞弊,只为以学识录用。
当时王阿井就起了将来让孩子读书的心思。
送张德兴出营门,临走时却又叫住了他,求他为自己一岁的儿子赠个名字。
张德兴只想了片刻,就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告诉王阿井,这是公允。
送走张德兴后,王阿井在地上临摹许久,终于将这两个字学会,从此儿子便也有了王公允的名字。
六年过去,王阿井本已经歇了让儿子读书的心思,他有心砸锅卖铁供王公允读书,但确实找不到进学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六年了,当初录取吏员的考试也再未开展。
正当王阿井已经死了这条心,准备让王公允子承父业当个州郡兵,至少每年也有三石的军饷。
高澄突然颁发政令,废除九品中正制,以科举取人,如当年的考试将会恒定每三年一次。
只要通过州试考上举人就能为吏,通过京试考上进士便能做官。
不止如此,高澄还在各州县乡里推广蒙学,也让王公允在内的普通人家有了求学的去处。
这两项政令,让王阿井曾经放弃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在张德兴的勤勉下,邺城不止州县学都已设立,更开设了许多所蒙学,王阿井家附近就有一所。
王阿井没有犹豫,用怀中的布换取了新币,在市集里为蒙学先生备好了肉干,还剩了一些钱币也全都兜在怀里带回家。
高澄特意做出规定,蒙学先生由国家供养,不需再另交学费,但还是做出规定,入学需送一条肉干以为束脩。
王阿井才进门,就在媳妇的催促下,带了七岁的王公允往蒙学校舍去。
向先生奉上束脩,也算真正拜入门下进学。
牵着王公允的手走出校舍,王阿井特意走到提学府衙外,语重心长道:
“公允,你名字的由来,我也说过许多次,是提学张官人所赐,张官人曾经也要靠务农为生,但他是读过书的,大将军当年开科考,他凭借自身学识做了官,你需知道,只要你用心读书,也能当上这样的大官。”
王公允点头,他将目光从父亲的脸庞转移至提学府的匾额,用稚嫩的童音说道:
“阿爷放心,我一定用心读书,将来做上大官,让你好好风光!”
王阿井揉搓着儿子的脑袋,笑道:
“真做了官,也要学张官人,做个好官。”
当即,王阿井又将张德兴这些年在均田使任上的辛劳告诉王公允。
“正是因为张官人一心为民,处事公允,才得了大将军的看重,如今邺城的渤海王府每月还要按时送两匹布去张官人府上,以嘉奖他的廉洁。”
“两匹布!那张官人是不是很有钱?”
王公允惊讶地问道。
王阿井笑道:
“张官人每月都将那两匹布换了米粮,接济贫苦。”
从小就聪明的王公允感叹道:
“那位张官人可真是一个好官。”
王阿井却摇头道:
“有了大将军,官场才能容下张官人这样的好官。”
“可是,我听说大将军贪财好色,不是好人。”
王公允疑惑道。
王阿井一听这话就激动了,高澄甚至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尊敬的人。
是他为自己发放军饷,为大家均分田地,更是他开设科举,推广文教,给了他们这些黔首出头的机会。
王阿井赶紧告诉儿子,所谓贪财好色都是那些士族豪门对大将军的污蔑。
他拿贪财举例子,告诉王公允,高澄搜刮钱财只是为了兴修校舍。
在父亲的敦敦教诲中,七岁的王公允满心都是对高澄的崇敬,虽然他们素未蒙面。
高澄并不知道远在邺城,自己还有这样一位死忠粉。
如果知道了,他非要问上一句,贪财好色,为什么只拿贪财举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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