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累死了不知多少牲畜。
宇文泰麾下六千骑肆意在人群中冲杀,失去阵型的步卒就像稻田里的麦穗,任人收割。
局面混乱,哨骑望不见窦泰的身影,甚至不知道窦泰是否还活着。
时间紧迫,高澄急促下令道:
“高将军,你领麾下两千骑自北杀入战场!段将军、尧将军,你二人领所部千骑一同由南侧杀入!我在山后佯做动静,敌骑若是逃亡,切莫深追。”
高敖曹、段韶、尧雄三人领命,率骑士向南北两个方向包抄,高澄率五百侍卫亲骑与五百武川骑卒拖拽树枝,在小山后面扬起沙尘,同时驱赶剩余的骡子、驴,制造声响。
宇文泰离窦泰已经很近了,他甚至能看清窦泰绝望的神情。
今日当损贺六浑一员大将。
“大将军,有关东援军来了!”
宇文泰当然察觉到了有南北两路骑卒冲锋的动静,但他更忧心的是小山后面的后尘、声响。
也许是故弄玄虚,也许真有大量军士奔赴战场。
南北两路骑兵人数并不多,却似要将他围拢,这让他更相信这几千轻骑只是要将他拖在此地,等待山后大军赶赴战场。
“吹响号角,命骑众向我靠拢!”
宇文泰大喊道。
号角悠扬,当六千骑聚拢在宇文泰身边的时候,高敖曹、段韶、尧雄四千骑已经包拢上来。
眼见欲要突围的关西骑兵与援军短兵相接,窦泰纵马而出,挽弓助战,频频施射。
登高立马的高澄握紧了拳头,望着两股骑流交汇,无数骑卒落马,心疼得快要流血。
直至宇文泰在南侧撕开缺口,趁机突围,高澄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回想起来还是后怕不已。
两天奔袭四百八十里,五千轻骑早已经是人困马乏。
若要救援窦泰,只能佯装声势,做出要将宇文泰合围的架势。
逼迫他相信,再敢恋战,就要被后续大军给包了饺子。
可四千骑包围六千骑,真要碰上一个愣头青,根本不知道你的安排是要把他拖在战场上,一股脑冲杀,高澄手头上这一支宝贵骑兵只怕全要丢在这里。
说到底,还是高澄对宇文泰军事素养的信任,才让他冒险一搏。
高敖曹等人牢记高澄不许追敌的命令,但也确实无法再做追击,这次冲锋都是部众们憋着一口气在强撑。
“世子……”
窦泰残部被带到了高澄面前,不同于将士们劫后余生的喜悦,窦泰一脸愧色,刚要开口,就被高澄打断道:
“窦将军先随我退往弘农暂做休整。”
高澄现在很怕自己的虚实被宇文泰看破,回身攻杀,连忙带着骑众与窦泰残部东行。
一路行到弘农城下,叫开城门,高澄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高澄将麾下士卒安排在城中各处被收没的寺庙安置,便急急忙忙命人统计损失。
高敖曹只损失了数十骑,他自北而攻,宇文泰向南突围,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而南面围拢的段韶、尧雄两人,不光主将负伤,两千骑卒,更是损失了八百骑。
至于窦泰麾下两万步卒,此时回到弘农的只有不足千人。
这个结果让高澄久久不语。
“子惠!姨父要自尽,被人发现及时制止,你快随我去劝劝他。”
段韶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高澄咬紧牙龈,憋出一个字:
“走!”
当高澄在营帐中看见窦泰时,他披散着头发,一脸颓废。
“你们都出去!”
喝退了众人。
营帐中只留了高澄与窦泰两人独处。
“世子……阿惠。”
窦泰抬头,高澄目光炯炯,他又垂下头去,不敢与高澄对视。
高澄快步上前,一拳打在窦泰脸上。
在窦泰震惊的目光中,高澄咬牙切齿道:
“自尽?你凭什么敢一死了之!”
窦泰压抑的情绪也爆发了,他咆哮道:
“两万将士随我南下,将来千人北返,见到他们的家眷,我该怎么说!如实告诉他们,因为我轻敌冒进,他们白白葬送在潼关?我又有什么颜面再见高王!”
高澄一把拽住窦泰袖领,狠声道:
“你觉得这条命是你自己的?我奔袭四百八十里来救你,你有什么资格死!
“我三次征战部众死伤不过四百,今天为了救你却让我少了八百骑,现在你却跟我说你要死?
“没有我的同意你凭什么死!”
说罢,扔下窦泰吶吶无言,高澄径直出帐。
“世子。”
“大都督。”
京畿将领与窦泰部将都围了上来。
“世子,窦将军他、他还好吧?”
高澄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对窦泰部将道:
“窦将军一时情绪激动,你们要看好了他。”
窦泰部将纷纷应诺。
高澄领着京畿将领离开,巡视各营伤员。
还没进去,就听见营中的哭声。
京畿军今天损了八百骑,带伤之人更不在少数,但此刻营地里哭成一片却是因为倒在地上吐白沫的战马。
战马对于一个骑兵的重要性无需多言,一个好的骑兵甚至是一个出色的马夫,他们精心照料自己的坐骑,将它们当做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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