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四人分别乔装打扮,葭雪扮作四五十岁的老妇人,白露扮作儿子,薛缃扮作儿媳妇,安然照旧装成男孩子,四人扮作祖孙三代顺利进城,在城门口不远的路牌上看到了她们俩的通缉令。万幸的是画像上的模样仍旧是白露当初的样子,瘦弱不堪,和现在有着天壤之别,哪怕她没有化妆也不会被人认出来,另外一张通缉令则是扬州府签发的,上面的人是葭雪男装的样子。
葭雪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被赵弘公开散布出去,但她们四人在一起目标十分显眼,官府不会找上门来,但赵弘的人却不能不防。客栈是不能住了,葭雪也不准备在姑苏久留,向几个本地人打听了一番,问哪里有能收留人暂居的地方,不想竟有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推荐了葫芦庙,说那庙不大不小,备有客房,庙里住持慈心仁善,最是个好去处。
葭雪对葫芦庙再熟悉不过,十几年后,贾雨村从这里得到甄士隐的资助得以上京赶考,英莲失踪之后,这里一场大火池鱼了整条街,甄士隐家就此潦倒,红楼故事的开端,便自此而起了。
葫芦庙隔壁就是甄士隐家,此时香菱尚未出生,根据原文推算,甄士隐的年龄也比林如海大上许多,红楼故事正式开始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她虽同情香菱,现在却还太早,不必于此多想。四女在葫芦庙住下之后,葭雪和白露就去了林府打听英子的消息,葭雪装作中年妇人,假称是英子失散多年的母亲,听说她曾经在林府为奴,特来此一寻,
林府的下人有许多都是从京城跟着一起来的,当年林海整顿内宅,留下的人都不多,是以开门的人并不知道英子是谁,葭雪便给那人塞了个银锞子,报了府里管家媳妇谭氏的名字,那守门人一听,连忙派了个人去请谭氏过来。
不多久谭氏来到后门,听葭雪说完来意,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妹子,你说的英子是当年伺候我家老爷的丫鬟,可她犯了事,五年前就被撵出去了。”
这事葭雪知道,依旧装作惊讶担忧的样子,淌眼抹泪地道:“她犯了错事,林老爷打罚都是应该的,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出去了可怎么活啊,谭大姐,您知道她出去以后去哪里了吗?”
谭氏叹了口气,略带鄙夷地道:“我只听说她去找了人牙子,后来就没在姑苏见过她了。安分地伺候老爷不好吗,非想着攀上枝头当凤凰。”
葭雪擦了擦眼泪,谢过谭氏,又去了姑苏城几个牙行打听,来到第五家牙行时,果真问到了和英子有关的消息。原来五年前英子离开林府,在姑苏无亲无靠,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于是她来到牙行自卖自身,恳请牙婆能把她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没过多久,英子就被卖进了姑苏通判张大人家。
葭雪和白露又立刻去张大人家打听,费了一番周折,才从张家一个积年的老人那里得知英子来到张府后改名莺莺,一年后金陵甄家大爷甄应嘉来姑苏游玩,在张府做客,看上了莺莺,张大人便将她送给了甄应嘉,她已经被带去金陵甄家四年了。
她们刚从金陵逃出来,没想到英子曾经和她们相距如此之近,也不知道英子在甄应嘉身边过得如何,为奴为妾,仰人鼻息,好与不好,大约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甄家属赵弘一派,已经知道葭雪的真实身份,现在必定到处搜寻她的下落,而薛缃也是薛峒最不想看到的耻辱,她们二人绝对不能再回金陵,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可葭雪又不放心白露一个人去金陵,思前想后,葭雪找到了姑苏一家镖局,出钱雇了两个镖师去金陵打听英子的下落,她们只需在葫芦庙静等即可。
一个半月之后,镖师从金陵回来,告诉葭雪她打听的那个叫莺莺的女人曾经是甄应嘉的婢妾,半年后,甄应嘉用了十个姬妾跟新任杭州知府胡大人换了一幅庞筠的画。
妾通买卖,英子到底还是被甄应嘉当成物件一样送给别人,十个鲜活的生命也不过换一幅丹青墨宝,这就是葭雪宁死不肯与人为妾的原因,有男人宠爱,便有一时的安稳,当男人玩腻味了便弃之如敝屐。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这种日子她过了二十多年,又怎肯再重蹈覆辙。
得知英子在杭州,葭雪立即收拾包袱登船南下。俗话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葭雪决定铤而走险,置办了好些行李,以寻亲为由大张旗鼓地坐船去杭州。
葭雪对外自称林太太,夫家行商早亡,留下了大笔遗产,她带着儿子林衡儿媳辛氏和孙子去杭州投靠亲友,不料亲友搬家的搬家病逝的病逝,在杭州竟找不到亲人了。她年事已高,不宜继续奔波,便决定在杭州置办家业,颐养天年。
像这种人家历年都有,林家在杭州扎根的事不过泛了个水花就了然无痕。白露伪装男人也渐渐得心应手,去官府登记购买宅院家具奴仆的事情都由她亲力亲为,葭雪装作老太太不必出马,也乐得偷懒了。
作为家底殷实的人家,没几个丫鬟下人伺候也不像样,葭雪买了三户下人几个丫鬟,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商户人家了。
安定下来之后,葭雪给杭州知府胡大人的太太下了帖子送上丰厚的礼物,要寻一寻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莺莺。胡太太是官家夫人,哪里将一个略有家产的寡妇放在眼里,礼物是收下了,却也没见她,只打发了身边的陪房出来给葭雪传话,说府里以前的确有个叫莺莺的女子,人品低劣,偷窃老太太的首饰还勾引自己的儿子,如此不知廉耻之人怎能留在府里,胡太太早已将莺莺拉出去卖了。
至于卖到哪里,却是语焉不详不知后文了。
胡太太卖掉英子的真相未必如她所说的那般,英子吃过一次勾引不成反被撵的亏,怎么会再去犯傻做同样的事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胡太太想卖掉一个婢妾,这些都只是名正言顺的表面文章罢了。
英子离开林家有五年了,五年来她辗转姑苏金陵杭州三地,被当做物品一样送来卖去,如无根浮萍一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七年来白露过着地狱般的日子,英子也一样在人间苦海漂泊浮沉,这世道竟不给她们半点活路。
满怀希望来到杭州,却仍旧没有英子的下落,白露失落地叹道:“我只求她还活着就好。”
葭雪坚定地道:“一定能找到她的。”等找到英子,把她们三人妥善安置,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毕竟自己得罪了全天下都不能得罪的人,她们跟着自己并非长久之计。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安定下来之后,白露薛缃仔细算了算买房子家具下人和日常开销,银子流水般地花出去,竟有六百多两,她们知道葭雪有钱,但她们只有出的没有进账,总不能坐吃山空,两人一合计,找葭雪商量怎么开源节流。
葭雪在林家当丫鬟那几年攒了不少梯己,离开济南的时候又把所有的首饰都卖了,换成方便携带的银票,还有赵徽给她的几千两银票,足够她们在杭州生活个十来年了,还有她点石成金的法术早已滚瓜烂熟,没钱了再点一堆金子就行,但她没打算和白露薛缃她们一起生活一辈子,先不说有赵弘这个危险,十几年后等贾宝玉出生,她也要拿到通灵宝玉回到现代,必须得想个赚钱的门路,等自己走后她们几个也能衣食无忧。
士农工商,商贾为末流,却是最容易赚钱的,葭雪买了几个地段好的铺子,分别卖糕点成衣首饰。她多年不曾下厨,手艺却没落下,找工匠打造了一套精美的模具,古代工艺结合现代糕点饼干的风格,烘焙面包糕点,花样繁多,香气扑鼻味道独特,又开展了许多现代营销手段,比如买一赠一抽奖之类的,很快在杭州城打开了市场。
葭雪雇了两个糕点厨师,传授了手艺之后就不必去铺子了。另有一家卖布料兼卖成衣的店铺,这个时代是书中的世界,时间上和清朝差不多,服装风格也和前明一脉相承,女装以襦裙袄裙为主,男装有圆领袍道袍直缀长衫曳撒等,平民百姓就简单多了,大都是裋褐短打一类,能穿得起好看的丝绸衣裳者非富即贵。葭雪在现代看了不少古装片,设计了许多非汉服款式的古装交给成衣店去做,古装款式新颖,和汉服风格截然不同,同时搭配服装卖首饰,现代的淘宝店头饰璎珞花样百出精致漂亮,在材质上或许未必比得上古代,但在设计上却更加出彩繁多,这铺子一开张,果然吸引了不少贵妇贵女。
这个时候,薛缃也显露了惊人的设计天分,在看过葭雪做出的几套古装之后,她画了一些服装和首饰设计图,在当代汉服的基础上加以改变融合,她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做成成品后很快销售一空。第一次凭着自己的努力赚来白花花的银子,薛缃激动得咂舌惊叹,不停地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赚钱养活自己,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的事情。
看着薛缃越来越自信的样子,葭雪也由衷为她开心,如果没有经历这些事情,薛缃只能从一个深宅大院走向另外一个深宅大院空耗一生,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天分能力。如果她能生活在现代,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白露一直女扮男装,身为这个家的“长子”,经营店铺巡查账目的事情就必须得她来承担了。白露跟着孙大娘认了一些字,这些时日和葭雪薛缃相处,也跟着她们学习读书,在查账做账方面不成问题,也渐渐地显露了管理能力,将两家店铺管理得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
一切都走上正轨,葭雪倍感欣慰,将来自己走了,她们也能生活下去,唯一美中不足者,是再也打听不到英子的下落。
十一月初八是尹绍寒的忌日,安然曾经问过葭雪是否回沧州祭拜师父,连安然都能想到这点,赵徽也能想到的吧,如果自己回桑树湾,赵徽十有八/九会在那里等她,遂叹道:“不去了,咱们心里念着师父,在灵位前祭拜也是一样的。”
沧州桑树湾,赵徽在这里留了足足十天,依旧没能等来他想见的人。快一年了,他找了任何可能的地方,只有秦河在金陵见过她一次,又很快失去了她的行踪,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满怀希望而来,空余失望而归。
同一时间的江南,传开了一个令文人墨客激动兴奋的消息。
两年前庞筠所绘的《西湖烟雨图》不慎损毁,耗时两载,庞筠又重新作了一幅,于十二月初二在庞家展出这幅画作,然后就送入长安上呈当今圣上。
唯有收到请帖之人才能入庞府一观这幅旷世名画,所请之人无一不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或有功名在身,或是书画大家。
姑苏林如海,亦在庞家邀请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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