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也没有人喊“开始”,赵徽将将站定,对面的乌恩倏然扑过来,双手抓肩,一脚踢膝,正是鞑靼人最常见的摔跤角斗。
赵徽肩膀一沉,在乌恩即将沾身之际倏然侧身,膝盖忽起,攻击其腿部。乌恩一击落空,被赵徽膝盖一顶,正中大腿,然而他只是微微一颤,大手一挥,一手抓向赵徽的腰带,另一手抓向他的肩膀。
赵徽暗暗一惊,普通人受他一击当场就会站立不稳,这个乌恩竟然只是颤了一下而已,乌恩攻击已到眼前,赵徽沉肩抬手,以攻为守,抓向乌恩双手脉门,然而刚刚沾手,乌恩倏然变招,双手一翻和赵徽互相抓住手臂。赵徽突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钳制住自己的双臂,紧接着腿下生风,乌恩踢腿袭来。赵徽急中生智,双脚忽起,踩着乌恩的胸膛一个翻身踢其下巴,迫得乌恩不得不松手仰头以闪避攻击。
赵徽一个翻身稳稳落地,手臂上隐隐生疼,这个乌恩不愧是鞑靼第一勇士,招式灵活,天生巨力,是伊尔罗的得力干将,鞑靼有此人物,他日战场上定会给大靖将士造成威胁,不如……赵徽心念电转,现在就给他动点手脚,鞑靼人自前明就开始南侵汉人领土,他可不想跟这种人讲什么江湖道义。
赵徽师承名医,虽然从小对医学兴趣不大,但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医学药理,尤其对人体经络了如指掌,尹绍寒有一套点穴功夫威力不小,每一招点中穴位,内力高深者即有损人经脉之效。赵徽仗着身法灵活,不再和乌恩硬碰硬,每每避开乌恩的攻击,从稀奇古怪的方位抓其手臂,指如闪电,凝聚内力于指尖,每点中乌恩一处穴位,就灌入一丝内力。
乌恩左踢右绊,前拉后缠,却连赵徽的衣角都无法触到,反而被他数指头戳中手臂,每戳一下,手臂上就是一阵酸麻,这酸麻感并不明显持续时间也很短暂,乌恩就没有在意。十几招下来,赵徽已将乌恩手臂上的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三条手臂经络重点大穴点遍,这三条经络主管人体心脉和神志,每点中一处穴位就注入一丝内力,初时并不明显,时间一长,乌恩必定心脉受损,神志不清,必死无疑!
鞑靼士兵轰然叫好,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观其表情,就是为乌恩叫好和嘲笑赵徽只知躲避不敢直面攻击。在他人看来,乌恩攻势凶猛,而赵徽左闪右避就是不肯正面迎敌,看似落了下风,却只有葭雪看得清楚,赵徽暗地里使了手段,暗中叫了一声好。
各处大穴点遍,赵徽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在乌恩扑过来的时候侧身一闪,一招点中乌恩左臂手肘处“曲池穴”,同时一脚踢中乌恩左腿膝眼,乌恩手臂顿时麻木毫无知觉,左腿一麻,赵徽抓住时机扣住乌恩脉门一反手按上他的肩膀,用上千斤坠的功力,趁着他腿麻之际向下一按,这一瞬只在眨眼之间,乌恩反应不及,被赵徽按在地上直直跪下,恰巧面朝林昶的方向。
林昶击掌道:“好!”身后一众大内侍卫同时叫好,喝彩声在夜空里久久不绝。
伊尔罗面沉如冰,目光化作利箭射向赵徽。
乌恩极力挣扎,然而他一用力,被扣住的脉门处就突然有什么东西窜进来,体内顿如针扎,乌恩瞬间面露骇色,向伊尔罗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鞑靼话。
伊尔罗哼了一声,盯着赵徽冷笑道:“你们汉人果然狡猾。”
“下官不会摔跤,就只能尽力而为,王爷这声‘狡猾’,下官生受不起。”赵徽压着乌恩,直到说完这句话才松手离开。
乌恩恨恨地盯着赵徽,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再来!”
赵徽淡淡地道:“我不接受手下败将的二次挑战。”
乌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一抬手,手臂却倏然酸痛,一丝力量都使不出来,惊骇之下看着赵徽颤声说了一句鞑靼话,立时就有几个鞑靼士兵将赵徽团团围住。
伊尔罗长声说了一句鞑靼话,那几个士兵退下,伊尔罗又用汉语说道:“本王说话算话,这场比试,靖国赵煜晨获胜,那几个女人随便你挑。”
赵徽微微屈身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下官不近女色,如此佳人,还是王爷留着享用吧。”
“赵煜晨,你不过区区一个侍卫,在本王面前摆什么架子。”伊尔罗黑着脸,声音冷冷,“本王说的话,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娜仁托娅,本王就把你送给他了,好生伺候这位赵大人。”
一旁悄然而立的少女中走出来一位容颜端丽的少女,起身向赵徽走去,站在他面前,右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一把清亮的嗓音说道:“他赛音百努。”
刚才赵徽完败鞑靼第一勇士乌恩,虽然未曾正面对战,但最后一招绝对是压倒性的胜利,再加上他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相比于粗犷的鞑靼人,越发显得犹如天人,那些鞑靼少女看着他的目光都灼热如火,丝毫不掩欣赏喜欢之意,娜仁托娅听到自己被送给了赵徽,不仅不生气,还十分高兴。
葭雪心中叹息,被当成物品一样送来送去,她竟然还能高兴成这样。
伊尔罗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现在不是硬拼动手的时候,赵徽只得向伊尔罗行礼道:“多谢王爷赏赐。”言毕,径直向林昶的方向走过去,看的人却是在林昶身后站着的葭雪,只见她除了眼中微微的叹息之外没有任何表情,毫无理由地,他忽然觉得胸口处隐隐发闷。
娜仁托娅紧随其后,亦在赵徽身边站定。
伊尔罗站起身,沉声道:“不知林大人可还尽兴?明日本王就在云州行馆等林大人了。”
林昶和岑征亦站起来,“王爷放心,下官明天一定准时前来。”
两班人马先后回转云州城,林昶赵徽一行人刚刚回到知府衙门,蓦然间,林昶忽觉小腹处突起一阵绞痛,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赵徽伸手去扶,刚刚碰到林昶的胳膊,猝不及防的剧痛就在小腹处轰然爆发,赵徽紧咬牙关,顺手一拉拽住了葭雪的胳膊。
葭雪刚扶住林昶,赵徽就出了状况,周围侍卫立即扶住他们二人,岑征变色急道:“林大人,赵大人,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中毒了。”赵徽一手捂着剧痛的小腹,牙关打颤,说完这句话,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马奶酒和烤羊肉都没有毒啊,我们都没中毒,你们是怎么会……”葭雪惊极脱口,蓦然反应过来,马奶酒和烤羊肉的确没有毒,那么有毒的就是酒碗了!“快将林大人和赵大人送进房间,我给他们解毒。”
“且慢。”赵徽指向跟着他回来的娜仁托娅,极力忍痛吩咐:“把她关起来!”谁知道伊尔罗派她跟来有何目的,现在无暇处置她,先关起来再说。
一个侍卫领了命令,押着惊慌失措的娜仁托娅向内衙走去,将她关进了柴房。
赵徽和林昶被扶进了卧室,坐在榻上,葭雪给他们二人分别诊脉,确认他们都是中了同一种毒,因赵徽和乌恩比试了一场,血液循环加速,中毒就略深了一些,林昶体内毒素游走较慢,但他因伊尔罗敬酒的缘故,比赵徽多接触了毒碗,中的毒素却比赵徽要多一些。
云州知府岑征六神无主,一个是深得帝心的礼部尚书,一个是皇上的心腹内卫,两人若一起死在知府衙门,他这个知府就当到头了,说不定还要抄家治罪,急忙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
“岑大人不必了,我就是大夫。”葭雪已经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针具,林昶和赵徽中毒一事不能宣扬出去,以免云州百姓民心不稳。
赵徽和林昶所中之毒的解药并非配不出来,却比较费时,明天谈判在即,林昶不能缺席,赵徽虽然内功深厚,自己逼毒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此刻毒发,难以集中精神,因此葭雪决定,先将毒素逼至一处,再以内功助他们排出毒素,体内残存毒素对人体影响有限,不会致命,届时再配解药也还来得及。
“我要给林大人和赵大人解毒,岑大人,劳烦你带人守在门口,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葭雪郑重地开始安排,命房间内大部分人退出去护法,她准备开始施针。
赵徽对葭雪很是信任,林昶却有点不安,看情形,她竟然是要同时为他们解毒,这个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算真是大夫,又怎么会有高明的医术为他们同时解毒?
“林大人大可放心,她是我师父的徒弟,我相信她能救得了我们。”赵徽看出了林昶的不安,忍着痛露出一个安宁的微笑,抬眼望向葭雪,是完全的信任和托付。
“二位,得罪了。”葭雪毫无顾忌地扒了赵徽和林昶的上衣,拈针炙烤消毒,飞快地刺入二人手阳明大肠经和手太阳小肠经的各处穴位。
银针入穴,葭雪坐在凳子上,分别拉起二人一只手,和自己双掌相对,自身内力通过劳宫穴输入二人体内,为他们逼出毒素。
劳宫穴处灌入内力,赵徽和林昶顿觉肚子痛如刀割,比毒发时更加疼痛难忍,尔后逐渐减轻,半个多时辰以后,两人忽觉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臭直冲咽喉,先后吐出了漆黑的毒血。
“好了,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葭雪撤掌收功,擦了擦脑门的汗珠,拔掉他们手臂上的银针。
葭雪做过易容伪装,抹了厚厚的脂粉,蜡黄的肤色之下看不清她脸色如何,说话声音却十分虚弱,此时她也没有力气再刻意压着嗓子,发出了少女的声音,结结实实地把林昶给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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