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下半学期,我开始经常见不到肖江,他一下课就会去老师家补习,直到半夜才回到家。吃饭、走路的时候也总抱着一本书在看。就算偶尔陪我在图书馆时,也不做声,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地看书。张甜还是得空就一个劲地跟着他,这让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更少了。六月的某个清晨,在家门口,我没有见到肖江的身影。来到学校,听到张甜说他今天参加高考时,这才隐约想起那晚除夕,回家的路上,他似乎和我提起过。
那天,我第一次翘课,去了二中考场。到那的时候,考生已经进了校门,还有人陆陆续续地往里跑。我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在正对面教学楼三楼的走廊里看见了他的身影,他在教室门口放书包的时候望见了我,我示意地向他挥了挥手,给他做了一个漂亮的加油手势。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笑了。
后来,肖江考上了省最好的重点高中。因为我是初三党,暑假在家呆了一个月就开学了,肖江因为军训,也早早地去了学校。他们学校不在本市,又是封闭式,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我那天是满怀心事地将他送去了汽车站。虽然我也为他能考上那么好的高中而高兴,但我还是有些难过,他这样先我一步,就意味着这十年来形影不离的我们将各奔东西。我不习惯早晨出门见不到他的身影,也不习惯上课的时候一回头再寻不到他的面容。放学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图书馆时我一个人,我的心空落落的,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特别安静,安静的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肖江的第一封来信。那天上课,我开了小差,忍不住将信拆了开来。
瑶瑶: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感冒?学习跟的上吗?天热,多喝点酸梅汤,如果没有时间煮,就带一杯白开水放在身上,别一遇到学习就什么都给忘了。
虽然叔叔阿姨过世已经4年,去别墅的那天后,你再没有提起过他们,但我知道你一刻都没有忘记。你有多努力学习,心里就有多痛恨。以前的辛摇天不怕地不怕,会和别人打打闹闹,喜欢新鲜事物,看到漂亮裙子两眼都发光。现在的你,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地埋头苦学,一寸一寸地压抑自己。我不想看你这样,我要先你一步,考好的大学、当优秀的律师,为叔叔阿姨报仇都交给我。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暂时忘了仇恨,只要开开心心上课,看你喜欢的服装杂志,做一个出色的设计师,然后做那个将笑容永远挂在嘴边的人,行吗?
我一切都很好。
肖江。
我没有忘记我活着的意义,一刻都没有。即使我表面装的多么无所谓,即使能骗得了所有人,可是却没办法骗过肖江。我无数次将课本摔在地上,我讨厌它们,但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去喜欢。每一个深夜,我坐在床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发着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我真的好累。
我紧紧握着肖江的信,就像握着一个可以取暖的大手,他一直都是这么心疼我,让我心碎的心疼。我哭了,在老师走下讲台问我怎么了时,我没有办法抑制眼泪地哭着。
一个月后,在学校大门口,我一眼就望见了背着背包的肖江。他似乎高了许多,皮肤也晒的黑黑的,不知道是不是高了一个年级的缘故,或者因为不经常见面。这次见他,觉得他突然比我大了好几个年轮。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奔向他,只是我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那天阳光特别好,肖江笑的很灿烂,我也是。那之后张甜再没横隔在我和肖江之间。后来她告诉我说,因为这个拥抱,让她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他。
我的初三生涯,他的高一生涯就是在他给我的信件中度过的。我没有给他回过一封信,因为我还是在拼命地学习,我想和他考进一个学校,我想离他近一点。
16岁,我考上了和肖江同一所高中,张甜依然和我同班,第一天来学校我特别高兴,时隔一年我终于又和他在同一个空间里。军训的时候,他会在休息的时候给我送水。班里的女生问他是谁时,张甜总会抢着说是我男朋友。我却在一旁害羞地解释说是从小玩到大的哥哥。
后来当她们知道他就是学校比较有名的连跳两级、成绩依然在年级前十的肖江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仰慕他。有些人变得和当年的张甜一样,问我同样的问题,做着和她当年同样的事情,我对于他身边的事如往常一样避而远之,他却会因为我身边偶尔少有一些人的出现而举止异常。
我们每个月到点回家的时候,肖江都会在学校门口等着我。那天放学,班里的张恒一个劲说要帮我拿书包一起回去,我怎么推脱都无济于事。最后,也就作罢,心想着肖江一定会帮我打发他。只是当肖江看到和我一起走出校门的张恒时,仅稍稍一愣,随即就露出了标准的简洁微笑。
张恒特主动地和肖江搭起讪来:“天才肖江,我知道你,辛摇从小玩到大的哥哥。我是辛摇的同学,张恒。”
我当时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而他就如没看见般,礼貌地和他攀谈起来。一路上张恒不是在我身边跟我说班里的趣事,就是和肖江打听我的喜好,临上车时还从包中拿出一瓶娃哈哈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我们下个星期见。”
我不知如何是好地笑了笑,说了声再见就牵起肖江的手上了车,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上了车,肖江就借故说困,靠着座椅就开始闭目养神。车子在石子路上颠簸流离着,就如我的心情一样,七上八下。
“肖江,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恩~”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能不能帮我挡一下。”
“要是挡掉了一个你喜欢的……”
“不会有我喜欢的!”
他睁开了眼望向我,我将手里的娃哈哈塞给了他:“给你喝。”
“你不是喜欢吗?”
“我才不喝呢,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东西。肖江,你欠我一瓶,下次补两瓶给我。还有,上次让你诱惑你们班女生,多借几本杂志,你怎么还没给我?”
他破颜而笑,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真拿你没办法。”
我上高二,他考上了全国第一司法学校,这次我们离的更远了。开学后的一个星期,我就收到了肖江的来信,他将他们宿舍舍友的电话号码写给了我,让我有空打给他。晚上上完晚自习,我踌躇了一下,跑到了电话亭给他打了电话。
“请问肖江在吗?”
然后就听到电话里高声喊着:“肖江,你女朋友电话。”随后就是一段急促的脚步声,“喂,瑶瑶?”
“噢。”
“你上完晚自习了?”
“恩。”
我当时觉得通过电话讲话真的很奇怪,我们能面对面无话不谈,可是隔着一个电话,说出来的似乎都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新的老师教的好吗?好说话吗?”
“挺好的。”
然后又听到话筒那边细细碎碎的笑声和拉扯声。
“你等一下。”他说完过了一会就听到一声关门的声音,然后那边又传来了他的声音,“瑶瑶你能每个星期给我打一次电话吗?”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半个月也行,不会暂用你很长时间,就是想让你给我报个平安。”
我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紧紧咬住唇说了句‘好’。
我们总是说两句,中间隔了好长一段空白,又说两句,直到报刊亭的爷爷已经仰在椅子上打呼时,我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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