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知命

    知命侯府，夏子衣和洛妃带着受伤的众人归来，每个人满身淋淋的鲜血，诉说着这一场大战的惨烈。
    极天大阵的力量超出预料，压制了众人的功体，难以全力施为，破阵之处虽已找到，但是无法突然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魔神，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梦璇玑后心硬受了纵千秋一掌，周身生机渐渐散离，任凭洛妃怎样灌输真元，都已无用。
    宁辰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子，眸中悲伤难掩。
    这一刻，油尽灯枯的凤身，终于再难撑持，点点凤源、凤血崩离，最后的一眼，带着遗憾，红衣命消，无声倒下。
    “宁辰”夏子衣眸子一缩，上前扶住前者，悲痛道。
    “好友……”
    最后的嘱咐，轻的已听不清，唯有近在身前的皇者听的清晰，沉痛的心，如千刀在割。
    到了最后，他依旧还是放不下肩上的重担，为他们留下了最后的希望。
    垂落的手臂，再也不曾抬起，知命，知命，一生何时知过己命。
    祁周山脉，饕餮腹中，分身生机渐行消失后，本体受到牵连，气息同样也迅速弱下，即便道门奇阵亦留不住了。
    太易古琴玄音缥缈，道魁双手引弦，全力护持素衣生机，然而，双体生魂相连，一者渐渐消逝，预示着另一者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侯府中，房间打开，一抹白衣倩影闪过，带起弥留的两人，转瞬之后，迅速远去。
    极快的速度，让在场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再回神，人已消失不见。
    “是暮成雪”
    夏子衣一惊，她要带他们去哪里，心不放心不下，身影急掠，朝着前者消失的方向，迅速跟了上去。
    疾驰的两道流光，一前一后，距离越拉越大，掌握行之卷的暮成雪，速度快的惊人，连步入三灾的皇者都无法追上。
    天苍书院，流光停步，暮成雪现身，推开木屋之门，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痛，请求道，“夫子，求您救救他们”
    木屋中，夫子抬起头，看着暮成雪带来的两人，轻声一叹，缓缓道，“这位姑娘有救，宁辰，救不了了”
    方才赶来的夏子衣，听到夫子的话，身子一颤，强压下悲恸，道，“那便请夫子出手救梦姑娘一命”
    好友一生为情所困，若能得救梦姑娘，想必黄泉路上也能安心几分。
    夫子抬手，浩然正气涌动，汇聚梦璇玑周身，同一时间，宁辰心口，最后的一丝丝凤血飞出，没入女子心脉，帮忙修复着心脉的重创。
    不多时，夫子收手，疲惫道，“好了，带她回去吧”
    “他呢，没有其他办法吗？”暮成雪问道。
    夫子还未开口，木屋中，一道紫白身影凭空出现，看了一眼生机已微不可查的红衣年轻人，淡淡道，“本源枯竭，神魂受创，圣贤难救”
    说完，落星辰视线移到夫子身上，微微眯起，道，“初来神州时竟没有发现您的存在，失敬”
    未知强者降临，夏子衣神色一冷，道，“敢问阁下是？”
    “落星辰，你们这位侯爷的朋友”
    落星辰嘴角微弯，虽在笑，却依旧给人一种漠然的感觉。
    说完，落星辰走到宁辰身前，眸子闪过一抹赞赏，先前的剑意，真的很精彩，可惜了。
    复杂的一眼，紫白身影散形，离开时，心中轻声一叹，那样耀眼的剑，未能亲身一试，着实遗憾。
    “夫子，救不了了吗？”
    就在落星辰刚离去，玄音动，一道虚幻的影出现，看着地上的红衣，凝重道。
    道魁现书院，千年之后，道门，儒门两位至强者首次相见，没有任何寒暄，直入正事。
    “救不了了”夫子点头，应道。
    姜忘机沉默，片刻后，沉沉一叹，道，“那便按他所说，将这一魂沉入青霜谷，永远冰封吧”
    夏子衣脸色一变，少有的动了真怒，喝道，“你们这是让他永久受罪吗！”
    三魂分离，一魂冰封，其余两魂亦不能解脱，一旦苏醒，将会尝尽冰封之苦，不死，却会生不如死。
    姜忘机压下心中不忍，神色渐渐冰冷下来，道，“生无两卷还未完全修成，他现在还不能死，这也是他的意愿，夫子，就这么办吧”
    夏子衣动怒，手一挥，魔剑入手，魔氛滔天，瞬至宁辰身前，一剑断魂。
    既然他救不得他，那便亲自送他一程，黄泉归途，也好过永世受苦。
    “退下”
    道魁眸子一冷，玄音荡开，砰然一声，震退动杀的皇者。
    “暮成雪，送他去青霜谷”
    此时，夫子终于开口，为此事定下终论。
    暮成雪沉默，走上前，扶起红衣，心中数度挣扎，这一次，也不知该如何决定。
    夏子衣眸光冷下，周身杀机激荡狂涌，魔剑鸣动不断，魔化之态，再度显露。
    “夏子衣，你若再次入魔，他的努力，就白费了！”姜忘机冷声道。
    “若是世间所谓的正义都如你们一般，那夏子衣宁愿再次入魔”
    夏子衣冷冷地扫了一眼屋中两人，转身离去，再也不愿回头。
    “暮姑娘，还请快些将他带到青霜谷，否则这一魂若消散，就再也挽不回了”姜忘机看着暮成雪，正色道。
    暮成雪默默抱起眼前男子，心神定下，朝木屋外走去。
    消散的白衣倩影，极速朝着西北方向掠去，她不知道她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愿他醒来时，前方还有一丝希望。
    青霜谷前，暮成雪出现，步入谷中的刹那，墨白身影出现，待看到前者怀中的身影，眸子狠狠一缩。
    “怎会如此”
    沐千殇两步走上前，看着生机已几乎微不可查的宁辰，眸子闪过一抹沉痛，道。
    上一次相见，他还依旧满腹黑水，厚着脸皮拉他一起对付弁江，聪明如他，怎会让自己陷入如此绝境。
    “还请让开”
    暮成雪抱着怀里的红衣，一步步向千雪湖走去。
    寒雪激荡的湖上，暮成雪停下步子，纤手一挥，承影出现，剑光开天，轰然一声，坠落而下。
    砰然巨响，湖面崩碎，一道三丈余长的裂缝出现，至冷的寒气，从湖水中散开，这一刻，仿佛连天地都要冻结。
    沐千殇一惊，仿佛想到什么，身影急掠，雪剑出，横剑挡在前方，寒声道，“你疯了不成，他这具身体中只有一魂，一旦冰封，另外两魂万一醒来，将会受尽折磨”
    “这是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办法”
    暮成雪轻声说了一句，旋即绕过前者，走到斩开的湖面前，轻轻将怀中的身影放了下去。
    冰雪刺骨的湖水中，红衣缓缓沉下，越来越深，越来越模糊，不多时，完全消失在两人眼前。
    裂开的冰面上，湖水重新冻结，寒风吹过，雪花覆盖，再无丝毫痕迹。
    “暮姑娘，多谢”
    话声中，光华汇聚，道魁现身，看着湖面，神色微黯，这一步，是宁辰早已为自己留下，或许，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沐千殇看到出现的身影，神色一震，道魁，姜忘机！
    慈剑天阁所承接的传承，就是当年的道门，对于千年前的道门魁首，剑阁中的古籍和石壁上，留下了最浓重的笔墨。
    暮成雪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两步之后，消失不见。
    姜忘机轻声一叹，太易玄音现，道门封魔阵从琴波中落下，化为道道流光没入湖面中，一阻魔者前来夺人。
    祁周山脉，饕餮腹中，太极阴阳阵法强留知命生机，离体的一魂，冰封未散，让本体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知命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条路，虽然艰辛万分，但是，却是唯一能走下去的路。
    道魁站在一旁，以太易玄音催动生无两卷运转，将最后的希望延续下去。
    昏迷的知命，两魂沉寂，被强行留下的生命，将要承受人间最极端的痛苦，这一条自己选择的路，一旦踏上，苦痛自承。
    未央宫中，夏子衣已在门外跪了整整两日，无人敢劝，夏馨雨，宁曦眸中含泪地站在长孙房间之外，不敢踏进半步。
    知命侯府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已不可能瞒得住未央宫中的长孙，很多时候，长孙不言，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曾为大夏皇后，见过太多风雨，岂是轻易能够瞒过。
    夏子衣入魔，知命肩上担子瞬间重了数倍，一人苦苦撑持，长孙看在眼中，未言，却比任何人都清明。
    如今，皇者回归，知命却再也撑持不住，沉入千雪湖，一魂永久沉睡。
    皇者有错，错在心善，错在入魔，错在将自己肩上的担子加在了好友之身，今朝回归，已为时太晚。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青柠走出，看着跪在门外的夏子衣，眸中伤痛难掩，开口道，“还请回吧，在他回来之前，娘娘是不会见你的”
    夏馨雨，宁曦眸中泪水无声滴落，她们知道，这一次娘娘是真的痛了心。他还能回来吗，无人可知，但是，长孙说过的话，从来都不可能收回，除非知命归来，否则，此生不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