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付汀梨笑,“我们现在应该都已经不在洛杉矶了,你回不去,要是经纪人打电话来怪你,你就?说是我把你绑走了。”
孔黎鸢笑出声,等笑完了,又说一声“好”,然后似乎是把音响声音调小了一些。
付汀梨困得厉害,稀里糊涂地?又说了一句,“但违约金你先给我垫着。”
孔黎鸢又笑了,又说,“好。”
付汀梨想接着说“你怎么?就?知道说好”,但终究只是又张了张唇,没发出任何声音,就?稀里糊涂地?歪头睡了过去。
她在孔黎鸢开的车上,总是很轻易就?安稳睡着。
——彻底睡过去时,她想起这?件事。
想起自己回到上海,和孔弋椛黎鸢见面的第一天晚上,她坐孔黎鸢的车,也是这?样昏沉沉地?睡过去。
昼夜难分,分不清是在上海还是加州,分不清她们踏过马路的颜色和风从哪个方向?来,不知终点是在哪一条街。
只知道,自己身?旁的,一直都是孔黎鸢。
只知道,她们当时在同路。
再恍惚地?睁开眼时,风已经小了,车也好像已经停了,暮色坠到了眼皮子底下?。
在嘈杂喧嚣的路况里。
付汀梨听到孔黎鸢的声音,像是踏箭而来,清晰地?戳破她的恍惚,
“谢谢,不过我已经有?爱人了。”
孔黎鸢这?是在对谁说这?样的话?
头顶的鸭舌帽帽檐盖住了一大半视野,付汀梨迷迷糊糊地?将鸭舌帽揭开。
如?血火的暮色,便倏地?敞在眼前。她被晃了一下?眼,半眯着眼往车边看。
看到孔黎鸢和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金发男人的脸被一个飘起来的东西挡住,看不太清晰。
付汀梨只听到他用英文说,
“那太可惜了,不过,还是祝你和你的爱人,能像加州的阳光一样,温暖明?亮,一往直前……”
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
付汀梨撇了一下?嘴,懒懒地?伸手摸了一下?风,正好孔黎鸢飘散下?来的黑发垂在她眼前,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又一边抬头看,看到那漂浮起来的东西,盖住了孔黎鸢的脸。
——原来这?是孔黎鸢的面巾。
孔黎鸢就?靠在车边,很随意?地?用那条鲜红面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面巾上面印着一些诡丽鲜艳的花纹。
女人的头发随意?地?散下?来,被风吹得很乱,衣角也被风吹得鼓起来。
光是站在车边,就?散发着靡艳又浓郁的美,
——难怪看不到脸还是被人搭讪。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在玩自己的头发,孔黎鸢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惹得那个还在长篇大论的金发男人立马住了嘴,说了句“抱歉”,就?转身?,终于离开了付汀梨的视野。
付汀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久了,这?会醒过来还有?些发晕。
看什么?都泛着一层迷离光影。
她心?不在焉地?玩着孔黎鸢的头发,忽然记起五年前,她背靠着车,身?后那个懒散的女人,也是这?样玩她的头发。
“原来五年前在车边,你已经知道我醒了?”孔黎鸢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像是和她从来都心?有?灵犀。
不过这?场心?有?灵犀来得太迟钝。
以至于付汀梨有?些意?外,“你才知道啊?”
她当时怎么?会不知道,车里的孔黎鸢已经醒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察觉到,怎么?会突然挪一下?位置,只为了给在车里的女人分享那一轮完整的金色夕阳?
“我知道的事情?其实?比你想象得多。”付汀梨回忆完毕,又轻轻地?说。
“比如?呢?”
孔黎鸢微微侧过头来,背着流红的夕阳,那双深邃而含情?的眼底,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燃烧着。
“比如?——”
付汀梨拖长声音,双手趴在车门上枕着下?巴,故意?凑近,盯着孔黎鸢细绒绒的眼睫毛,喊她的名字,
“孔黎鸢。”
孔黎鸢也配合她,凑近,两双不一样的眼睛,在如?梦一场的夏夜靠得极近,像是要把彼此完完全全地?吸进去。
再完完整整地?吐出来,将对方彻底变成自己的私有?。
付汀梨微微弯着眼,将女人注视着她的眼神?全都慷慨地?接纳进去,突然说,
“我是你的爱人吗?”
孔黎鸢笑,笑得眼睫毛隐隐震动。黄昏时的风刮得很大,头顶悬着一座桥,轨道列车轰隆隆地?飞驰而过。
笑完了,孔黎鸢又凑近了些。
彼时,那一轮血色夕阳,都像是要被她们缠绕的眼神?融进去。
她轻轻捻起她的下?巴,像过往,指节温吞地?捻过她唇上的每一寸皮肤。
用惯用的那种眼神?仔仔细细地?端详她,现在付汀梨已经明?白——这?种眼神?里有?澎湃的情?,有?挣扎的爱,也有?缓慢浮现的自厌疲累。
“付汀梨。”她也喊她的名字。
付汀梨微微抬起下?巴,以示回应。
“那我们要不要做?”孔黎鸢用这?种眼神?问她,就?像是一次提醒。
提醒她以前每一次用这?种眼神?望着她时,她想说的,都只是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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