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孔黎鸢已经走了,这似乎是这个女人特有的习惯。
无论是加州、禾瓦图还是上海……付汀梨从来没见过她在床上安然睡觉的模样,是因为在睡着的时候最脆弱也最不可控,所以孔黎鸢不愿意让他人注视着自己吗?
付汀梨迷迷糊糊地想。
然后掀开薄毯,下床,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光洁的皮肤上似乎还停留着不属于她自己的体温。
难道梦里亲额头的事情是真的?还是这个梦做得太真实了?以至于梦醒的人,有着如此强烈的戒断反应。
付汀梨抿住唇,失魂落魄地在床边坐了一会。
房间里少了一个只踏进过一次的女人,却好像多了很多东西,也丢失了很多东西。
——多的东西,是坠到眼皮子底下,格外透亮的阳光,是被折叠好放在床边的旧衣物,是一个昨天被用来点燃生日蜡烛的火机。
这个女人又留了一个火机给她。
付汀梨慢吞吞地站起来,拿起蓝灰色的火机,“啪嗒”一下,燃油便化作青色火焰,舔舐着空洞的空气。
她又怅然若失地围着二十平米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丢失的东西。
——昨天吃剩下没处理的生日蛋糕,二十五、二十九四只生日蜡烛,以及……
她眯着眼,凑到那个挂在白墙上的照片架上,仔仔细细地瞧了好久。
真的少了一张。
只少了那一张,偏偏就少了那一张,她在重庆拍的老街照片——街道在一个陡坡下,两排建筑之间有一架石桥,石桥下面,是开在居民楼底下的商铺。
商铺里最显眼的,是一家理发店,店门变有两个转着的廉价灯球,店门玻璃上,用破旧的红色胶带贴着店名:
小玉理发店。
-
一条微信,抽出了付汀梨在虚虚实实的梦里迷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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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来自闻英秀:
【面试完了吗?结果怎么样?】
对了,面试结果。付汀梨匆忙地想起这件事,发现今天不是工作日,才松了口气,回复闻英秀:
【结果还没出来,可能要等到工作日/笑哭】
闻英秀的文字很利落:
【那你今天有空吗?有空的话,来一下工作室这边?】
付汀梨很重视这件事:【是电影里有细节问题吗?】
闻英秀:【不是】
闻英秀:【和电影无关,和你有关】
闻英秀:【反正你有空的话尽量过来一下】
闻英秀:【记得带上作品集】
连着几条微信消息,震麻了付汀梨的掌心。她盯着“作品集”那三个字,再迟钝,也应该能猜出来闻英秀的意思。
可是,她在剧组的工作已经在两个多月前就结束,闻英秀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她?还让她带作品集过去?
但与其窝在出租屋里东猜西猜,付汀梨更愿意自己能做好最充足的准备,来应对这次她所能得到的最好机会。
如她所料,在那条艺术街,在非工作日仍旧繁忙闹哄哄、泛着尘土、泥浆和木屑气息的雕塑工作室,等待着她的,果然是一场面试。
这场面试对她来说并不难。在这两个月,她已经有着充足的面试经验,对自己作品集里呕心沥血的作品,也有着既能抽象概括又能具象描绘的了解,更能在闻英秀提的几个实操要求里,专心致志地呈现自己过往十几年的所学之物。
最后的结果,是闻英秀将她的作品集,工工整整地放进自己的抽屉,对她说,
“看来我这边,能更早给你结果,也能给你更好的结果。”
付汀梨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她还系着工作围裙,随意绑在脑后的发,摇摇晃晃地跟着她一块微微弯腰,说,
“谢谢闻老师给我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你不用我给机会。”闻英秀说,“是你自己有这个能力,通过了我的面试,而且老实说……”
她扬了扬下巴,指了指付汀梨身后凑着脑袋过来瞧的几个学生,
“我没想到,比起我这些亲手带出来的学生,你做出来的东西更契合我的要求。”
她没有用“高”来形容,只说“契合”。
付汀梨知道闻英秀的意思,语气清亮地说,“还是感谢闻老师能给我机会。”
“好了,不用谢来谢去的。”闻英秀说,“实习期三个月,要是没过也得滚蛋。”
“明白的。”付汀梨知晓这个业内雕塑师的高要求高标准,也并不指望,因为一场电影,就让闻英秀能给自己特殊款待。
只是还有一个疑惑,
“不过闻老师,怎么突然要给我机会?电影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闻英秀眯了一下眼,然后喝了一口咖啡,双手抱臂盯了她好一会,深深地笑一下,问,
“如果我说,昨天杀青宴,孔黎鸢来找过我呢?”
付汀梨愣住,垂落下的指尖发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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