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茉淡淡地道:
“女儿是不是胡说,父亲只管让人去查就是,还有您最好将家中府兵布置之类的都重新整理一遍,您那美貌可人的四女儿和董姨娘大约早已经将国公府的一切她们知道的秘密都出卖给她的情郎了。”
靖国公一愣:“你是说……。”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箭地刺在她身上,仿佛要看出她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许久之后,他闭了闭眼,缓缓地坐了下来:
“丹儿被人发现躺在地道里,脸上、身上还有嘴里都是极为严重的烫伤,手脚筋脉皆断,是不是你做的,还有今早刚刚落了孩子的董姨娘也不见了!”
果然姜还是的辣,靖国公到底是看出来了真相。
司空茉看着靖国公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父亲很关心四妹妹呢,但是父亲莫不是忘记了被人关在地道里,差点活生生烧死的人是我,看来父亲真是恨我恨到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为父没有想要除你而后快!”靖国公听着她的话,又听到了蓝翎夫人,立刻下意识地厉声辩驳,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怔然。
是的,当初司空茉陷在地道里面,大火起来的时候,不光是兰瑟斯心急如焚,就是他也同样心焦火燎,只是不知为何在看到司空丹的伤势之后,下意识地会在这里谴责她。
“分明就是你残害姊妹,设计父母,连累满门受罪,如何还能这般理直气壮!”靖国公看着司空茉的样子,忍不住越说越生气。
司空茉看了他一眼,冷淡地道:
“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至于设计父母,那本来就是娘传给我的令牌,当初外祖送走鬼军不就是因为要给蓝家留下最后一脉生息的希望么,如今我才是唯一还拥有蓝家嫡出的血脉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这个资格拥有鬼军?”
靖国公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说竟句句在理,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但是……
“她终究是你妹妹,如今你二娘也已经死了、仙儿也不知所踪,你还不能收手么,身为姐妹,为何不能以德报怨啊?”
司空茉闻言,顿觉颇为可笑:“司空丹姐妹可曾真的当我是姐姐,我一直以为她们只当我与母亲都是肉中刺,眼中钉?何况圣人也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靖国公一僵,眼神黯淡了下去,有些疲惫地做回了位子上,他抚着额,苦笑:“你和你的母亲,当真一点都不像。”
司空茉淡淡地道:“父亲很希望女儿像母亲那般,一生一世受尽苦楚,看着自己的良人另娶她人,自己凄苦一生,惨然而死?”
司空茉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字字诛心,让靖国公瞬间只觉得喉咙干涩,他摆摆手,黯然道:“罢了,罢了,你今日来想必也不是为了与我这个父亲一同探讨这些事儿。”
司空茉看着他,心中暗自摇头,一个男人,甚至不敢直面自己当初的懦弱,如何配言爱?这就是她的母亲付出一生所爱的良人么?
司空茉也不再拐弯抹角,只道:
“既然您这么问了,那女儿也就直说了,如今六皇子遇刺,皇帝陛下病重,下一个领兵出战的人非您莫属,此次西狄二皇子领五十万大军压境,您所能率领的人马至少也要在数十万左右,如今朝堂局势不稳,未来必定是太子爷与九千岁所捧的十六皇子相争……”
靖国公闻言,眉头一皱打断她,眼里闪过寒光:
“是九千岁让你来的么,你应该知道为父与九千岁原本就势同水火,你这是要为父在帮助一个昨日才为府中大肆屠戮的仇家?”
司空茉冷淡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从大漠回来之日起,鬼军与我,并蓝家所有的势力都会站在九千岁的身后,您不必太高看自己,今日我们也不会指望您会再做出别的选择,我的要求只是父亲您继续站在您的中立之上,不要成为我们的阻力。”
“如果我说不呢,裴炎扶持十六皇子原本就是为了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对于一个这样的乱臣贼子,难道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司空茉点点头,悠悠回道:
“您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您自然可以选择‘清君侧’,女儿也可以选择‘助纣为虐’,但是您应该明白,太子殿下虽然具有人君的才华,但他年轻、激进、充满了理想主义却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弊端,他和他的父亲同样多疑,善猜忌。
太子就像一把刀子,于这个腐朽的天朝帝国而言,一把刀子可以去腐生肌,也可以直接断送人的性命,您看了这么多年,应该更明白天朝帝国需要什么。”
靖国公一愣,看着司空茉,眼神复杂,不无讥讽地道:“你倒仿佛看得很明白。”
司空茉微微勾起唇角,眸光幽深:
“父亲原本该比我看得更明白,金婕妤出身卑贱无外戚,皇后娘娘出身高贵,陆相爷更是野心勃勃,再过个十几年新帝已经长成,顺利接手帝国,君权一统,孰轻孰重,您自有定夺,哪一个于天下、于咱们国公府更好。”
随后,她又继淡漠地补充道:“并且,若是如今的太子继位,那么蓝家鬼军也必定将与他不死不休,天下无宁。”
说罢,她起身,看着靖国公愕然之后渐渐变得阴沉的脸,福了福:“女儿言尽于此,宫里还有事,且盼父亲早已想明白,也给女儿一个明确的答复。”
说罢,她便转身优雅地款步离开,只留下靖国公看着她离开的窈窕身影,眼神一片复杂,他忽然开口问身边站着的宁安:“你怎么看?”
宁安犹豫了片刻,静静地道:“国公爷,郡主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咱们怕一直都是小看了郡主。”
靖国公一愣,随后陷入沉思,轻声道:“是么,也许这一点倒是与她母亲还有几分相似,巾帼不让须眉之才。”
宁安想了想,还是问:“国公爷,您看四小姐如今伤势不轻,虽然已经有人给她服用下很好的金创药,但是如今看着喉咙、身上怕都是毁了,而且四肢筋脉皆断。”
这辈子也就不能说话,不能写字,甚至不能坐起来……
靖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抑郁之色,仿佛极为忍耐地叹了一声:“行了,让她以后好生待在咱们府中吧,派人好好照顾就了。”
别的,他也不再埋怨死去的韩氏教导出来一个愚蠢的女儿,国公府养一个废了的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董姨娘?”
“不必理会她。”靖国公冷冷地道。
莲斋书房一阵香风掠过。
下了手中的奏折,看着刚走进来的司空茉,似笑非笑地道:“回来了,看着今日丫头你精神倒是好多了,有兴致到你父亲那里去做说客。”
司空茉想起昨夜旖旎风光,轻咳一声:“合纵连横,夫君是没有看过战国策么?”
昨日这大狐狸到底心疼她劳累,也只求欢了一次,便放她睡了。
“成果如何,岳父大人可肯帮本座这昨日差点砍了他头的女婿?”他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勾住她的纤细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司空茉揽住他的肩头,眼里有狡黠冰冷的笑意掠过:“虽然用武未必是我强项,但是这等谋算人心之事,总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等消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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