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下去。
陆相看着他,淡淡地道:
“承乾,你记住,你是太子,不要像你的父亲一样,为了一个女人误国误民误了自己,何况,你若是想要贞敏郡主,首先就要打败九千岁,打败一切阻止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人。”
司承乾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狼狈的神色,但随后他垂下眸子,拱手沉声道:“是!”
夜色阑干,这一夜,夏雨磅礴。
三清殿内也失去了往日的幽静。
连公公站在门外有些担忧地看着紧闭的大门,陆相爷领着不知道什么人进了门内,皇帝陛下将他也遣了出来,到如今都一个时辰了!
这让他心中有点不安,却说不上是为什么会有这种诡谲的不安感。
一扇茶盏破碎的声音忽然惊了公公一跳,不一会子,他就见朱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陆相爷领着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子走了出来。
“您真是忙,这么晚还来觐见陛下。”连公公看着陆相爷,讨好地攀谈,试图想要看出点什么。
陆相却只是眸光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子,冷笑了一声:“连公公辛苦了,万岁在里头等你伺候呢。”
说罢,他转身离开。
而连公公看着那兜帽女子,大风忽然刮起她的兜帽,露出一张堪称绝丽的脸。
他不由一怔,那女子好生面熟,他苦苦思索,忽然间想了起来,那个女子与韩贵妃长得极为肖似。
仿佛……仿佛是靖国公府邸上韩二夫人所出的四小姐——司空丹?!
前些日子听说她已经与德小王爷有意联姻,一个败坏了名声,一个白衣公子却沦为弃夫,还有前缘,也算是匹配了。
但是后来司流风领人闯入了宫里,闹出了火烧宫禁,意图谋反的事,虽然后来在千岁爷手上走脱了,但也是被全境通缉,这位四小姐倒霉得很,现在落得无人敢娶的地步。
如今这位丹姐儿进宫来是作甚?
连公公有些猜疑,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望着三清殿外狂肆飞舞的柳树枝条,他心中忽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就在连公公想要进去伺候皇帝陛下,顺便探查一点事的时候,忽然听见殿内宣文帝阴沉冷郁的声音传来:“去,去把九千岁给请来,朕有要事与他相商。”
连公公一愣,只得惴惴不安地称是,随后退了出去。
接到宣召的时候,司空茉还在裴炎的身边沉睡,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有悉挲之声,她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迷迷糊糊地嘟哝:“阿九,你去哪?”
那模样看得裴炎心中生出一股子难得的怜惜之意来,他低头在她额前吻了吻:“没事,乖丫头,好好睡,为夫一会子就回来。”
司空茉又不满意地嘟哝几句,转过背去又睡了。
裴炎失笑,转身起身,换了衣衫进宫。
一路上他听了连公公的描述,不由冷笑:“那老匹夫又打什么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真当他裴炎是吃素的么!
只是这一次,连裴炎和陆相爷都没有想到事情最后的发展走向完全脱离了他们的预料。
裴炎款步走进了三清殿,皇帝正坐在位子上,怔怔地一如既往地看着那一副墙壁上真人高的画卷,里面的蓝翎夫人依旧是美貌少女的模样。
“你来了?”听见裴炎的脚步声,皇帝忽然喑哑地道。
“是,不知陛下宣微臣连夜入宫可是有什么大事?”裴炎慵懒地道,对于皇帝陛下,他一向没有什么尊敬之心。
皇帝忽然转过脸,看向裴炎,忽然怔怔地道:“茉儿还好么?”
裴炎心中有些怪异,但还是淡淡地道:“托陛下鸿福,茉儿很好。”
皇帝看了他半天,忽然冒出一句话:“朕,要让茉儿进宫。”
裴炎挑眉:“贞敏郡主不是时常进宫么?”
皇帝忽然笑了,笑得极为古怪:“不,朕要茉儿成为朕的妃子,赐号为宸,位比中宫。”
此话一出,空气里忽然凝滞起来。裴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宣文帝说的话。
但随后,裴炎一愣,眸光里闪过一丝阴郁,冷笑道:“陛下莫非是失心疯了么!”
皇帝脸上怪异的笑容更甚,他忽然伸手一把揪住那一副绘着蓝翎夫人容貌的画像,阴森森地道:“她是蓝翎与司空靖的女儿!”
裴炎看着宣文帝,一字一顿地道:“微臣不知道陛下如今是受了何人的蛊惑,竟然说出这种骇人听闻的话语来。”
皇帝眯起眼,忽然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所有人都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茉儿根本不是我的女儿,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歇斯底里地揪住了那副画像,仿佛揪住了蓝翎夫人一般,目光血红地嘶吼:
“蓝翎你骗得我好苦,你让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可以追忆的过往,原来你所做的一切,哪怕到死都是为了司空靖那个混蛋,他哪里比我强,我是天下至尊,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么!”
裴炎看着宣文帝在那里几乎陷入癫狂的状态,不由颦眉,厉声道:
“陛下,您还没告诉微臣,您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皇帝忽然扭过头,死死地盯着裴炎,好一会忽然露出个了然的怪笑来:
“怎么,爱卿,你也忘不了蓝翎么,我知道你也忘不了他,不光是,我们所有人都忘不了她是不是?”
裴炎冷冷地道:“陛下多虑了,微臣早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只是陛下还在过去里不肯出来。”
皇帝忽然‘嘿嘿’地怪笑起来,仿佛没有听见裴炎的话,只自顾自地道:“就算得不到蓝翎,得到她的女儿也是一样的!”
裴炎不知道皇帝怎么会忽然如此这般疯狂,他冷漠地道:“陛下忘了么,茉儿是微臣的妻子,您若要动她是不想用白灵粉了么?”
听到白灵粉,皇帝忽然止住了笑,脸色泛白,死死地瞪着裴炎。
但随后他一步步地从龙椅上走下来,一直走到裴炎的面前,眸光里闪过冷芒:“是么,爱卿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随后,他的手指忽然轻佻地拉起裴炎的垂落在身前的长发,轻嗅了一下上面的冷香,诡谲一笑:
“就连你,我的炎儿,你也是我的,你忘了么,我可是记得你在床上伺候得我有多销魂,不输女子呢。”
裴炎闻言,身子瞬间僵硬起来,他只是阴冷地看着皇帝,并没有说话。
宣文帝看着他,忽然轻笑起来:“炎儿,你知道我需要白灵粉,但你也别忘了洛儿,他需要什么。”
裴炎目光冰冷仿若瞬间漫出暴佞的杀气,一下子笼罩上宣文帝:“你说什么!”
宣文帝被那种目光一看,也忍不住退了一步,随后阴沉地冷笑起来:
“我说蓝翎死的时候是割腕而死的吧,她的血都给你和血婆婆做了药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吃了蓝翎的解药以后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洛儿未必如你这般好运气吧?”
裴洛在千岁府上发作的事多少人都看在眼里,自然是瞒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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