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早已洞悉了她的把戏,就算不是全盘了解,也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不打算兜圈子,在这种人物面前,直接点倒还有些好处。
“你倒是个胆儿大的,颇有些你母亲的风范,你就不怕本座揭穿了你那‘救驾’的把戏?”裴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狡猾得紧。
似答了也似没有答他的话,让人抓不住她的话柄。
司空茉心中警惕,听着话头儿,似他认识她的生母么?
不过这个‘重病礼佛’生母有与没有大约也没什么区别,她根本就不了解。
她微微一笑,仿若极为诚恳:“千岁要揭穿什么的话,根本没有人能挡得住您吧。”
裴炎几乎想要失笑,这丫头分明在说——既然你没打算揭穿我,自然是对我有所要求了,又何必废话呢?
想要干嘛,别废话!
“大胆,竟敢如此对千岁爷说话!”裴炎身边垂手站着的一名红衣太监对着司空茉一声尖利冷斥。
内侍那阴森敷着白粉的脸仿佛灵堂纸人一般,阴森可怖。
吓得白蕊几乎腿软,却被司空茉忽然紧紧地捏住了手心,这才勉强站好。
裴炎轻哼一声,让那个太监退开站好,又懒洋洋地朝司空茉招招手:“丫头,过来。”
白蕊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拉住司空茉,却只摸到她的发尾。
她家大小姐已经从容地上前,顺着裴炎的手势坐在了他的榻前,抬起臻首毫不畏惧地看着那个气势逼人的男人。
裴炎半支着脸颊低头看着面前尽在咫尺的少女,他低低嗤笑一声,忽然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顺势向下一掠。
他的动作优雅却极快,司空茉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只被那探入自己衣襟冰冷的手指触的一惊,她猛然抬头瞪着对方,正巧对上对方一爽含煞的妖异美眸。
那“去你妈的!”四个字硬生生卡在她喉咙里吞了下去。
仿佛过了一千年,又不过是一瞬间,司空茉已经平静下来。
她完全不去理会那只探进自己衣襟里面的手,只看着裴炎:“督公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吗?”
只是这一句话里,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像要吃人肉的味道。
裴炎仿若未听见,只抓了把瓜子递给她:“吃瓜子么?”
“谢谢,您客气。”司空茉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又过了好一会,裴炎才懒洋洋地道:“短短一个月,你从差点死在二娘手里的薄命小姐成了郡主,你觉得是你的本事,还是你的运气?”
司空茉皮笑肉不笑:“本事和运气都有,没有人能一条腿走路成功的,今儿千岁爷不也帮我说了好话么。”
“你倒是还算聪明,没有真以为全凭你自己的本事的。”裴炎轻哂,随意扔了一把瓜子。
他挑眉:“想要斗倒嫡母、嫡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如意郎君,还想要什么,丫头?”
“求无人再能欺我、辱我、压我;求欺我、辱我、压我之人都屁滚尿流,生无可恋,仅此而已。”司空茉随即流利干脆地道。
裴炎垂眸子看向少女那矜淡冰冷的脸,他终于低笑出声:“好,好一个仅此而已,本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千岁想要什么,要我替您弄垮国公府?”司空茉相信无利不早起,她等着裴炎提出他的条件。
“那就等你将靖国公府掌握在手里再说吧。”裴炎眸光深浅未明,他施然地抽回手。
但刚从司空茉衣襟里拿出了手,就被少女的柔荑忽然握住。
司空茉捧着他修长雪白戴着华丽宝石戒指的手,仿佛捧着情人的手。
少女面容含着娇羞,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千岁爷,手感如何?”
裴炎一愣,却立刻晓得她在问什么,随即微微眯起了眼:“还不错,丫头你倒是雪润光滑,肤质细腻……。”
“我也也觉得不错,千岁爷的口感一定很好。”少女甜蜜地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她忽然一呲牙,恶狠狠地一口猛咬在裴雪白细致的手背上,血色瞬间淌了出来。
那血色淡淡蔓延开,可见司空茉用力之大。
“大胆!”“放肆!”一旁的红衣内监们也在瞬间脸色大变,齐齐怒喝。
他们抬手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就要狠狠劈向司空茉的天灵盖。
他们都是顶级内家高手,这样一劈之下,司空茉必定脑浆迸裂而死。
但司空茉仿佛无所觉般死死地咬住裴炎的手背。
裴炎神色却丝毫未变,另一只手一拂袖,就轻而易举地卸去了他们的力道,并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红衣内监们面面相觑,却还是极为训练有素地收手,只恶狠狠地拿阴毒目光剜司空茉。
“丫头,咬够了没有?”裴炎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伏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仿佛被咬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司空茉这才松了嘴,拿着柔软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唇,礼貌地道:“够了,千岁的爷的血味道和我等寻常人都差不多。”
嘴里一股子腥甜味,让她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她顺手又拿了放在边上的云顶银露喝了一口,让清香浓郁的茶水把某人的血一起顺下肚子。
裴炎看了看自己手背上渗血的齿印,丹凤眸流转里,莫测阴郁:“你还真是不怕死。”
区区一个郡主,他还并不放在眼里。
司空茉对于他阴谲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只拢了拢自己的领口站了起来,微笑道:“茉儿说过,求无人再能欺我、辱我、压我,既然您已经答应了助我一臂之力,不是么。”
她顿了顿:“像您这样金口玉言,一诺千金的贵人,茉儿怎么好让您失信呢,您方才轻薄了小女,小女送您一口不过是为让您不失信于人罢了。”
所以说,她狠咬他一口,还是为他好了?
裴炎失笑,懒洋洋地剥了颗瓜子含进嘴里:“小丫头,不但胆大包天,嘴皮子倒也是厉害,但,没有下一次了,去吧。”
他语气极为轻渺,却让人闻者不寒而栗。
司空茉也微微一笑:“当然,茉儿相信千岁爷也不想有下一次。”
说罢,她也不去看裴炎的脸色,只福了福,领着浑身僵硬的白蕊恭谨地退下。
看着司空茉完好无损地从房间里出来,甚至脸色也只是略微苍白了一点。
何嬷嬷不禁吃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领着司空茉一路出府。
到了府邸门口,依旧是那辆华美的以鲛绡制成的华盖香车停在门前。
嬷嬷依旧端着和蔼可亲的笑容:“郡主,请上车,千岁爷吩咐了,今日若郡主能平安出了这个门,您可以选一件礼物,一是这辆价值万金的鲛纱香车,一是老身这个不中用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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