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重逢

    “好久不见，冴。”
    “……智江小姐。”
    少年的目光静默而深沉。
    雪白的立领衬衣，黑色长开衫，衣摆一直垂到膝盖。
    硬挺的廓形在肩膀和手肘处勾勒出锐利的弧度，散发出一种冷峻而威严的气场。
    印象中，冴总喜欢穿宽松休闲的衣服。
    这半正式的打扮让智江一时之间难以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球衣少年对号入座。乍一看，甚至让人误以为是那个嘴巴很毒、性格尖锐的弟弟凛。
    帝襟杏里看着闭口不言，对峙一般相视的两人，心下疑惑：“……这位是bluelock的理疗专家，柏崎智江。”
    “你们应该在西班牙也打过照面。”
    糸师冴点了下头：“我和智江小姐很熟。”
    他并未在这话题上过多停留，而是将目光转向房间中央。
    “嗨。恶魔。”
    在那淡漠的审视目光之下，士道龙圣的怒气被瞬间点燃。
    “你谁啊？”他撇着嘴：“我认识你吗？”
    “「蓝色监狱」对你来说太小了吧。”
    冴迈出一步。
    他从头到脚地扫视，在少年裆部的隆起停顿片刻，又转回脸上。
    眸色冷冽了几分。
    “哈？”
    士道反应过来：“糸师……你就是那个天才中场，糸师冴？”
    “凭这次的暴力行为，你没有资格上场，只能当替补坐冷板凳。”
    冴言简意赅：“来我这边。”
    “让我来打bluelock这帮废物？”
    士道兴奋起来，艳粉眸子冒着凶光：“听着倒不错——不过为什么？”
    “你是这里货真价实的egoist。”
    红发少年答得随意。
    “士道选手，这是足联与bluelock共同作出的决定。”
    杏里正色道：“当然也取决于你的意愿。如果你同意，签署协议书之后，你就可以启程前往u-20日本国家队的集训地了。”
    “老子当然要去。”
    黑皮少年撞了撞束缚在身前的皮带：“还不放了我！”
    智江同杏里对视一眼，上前为他松绑。
    黑皮少年迅速挣脱束缚，大力活动手脚，各处骨节噼里啪啦地响。
    他蹿到强光灯的区域外，“哎哟”一声，身子就往旁边倒。
    “这灯——眼睛都要瞎了！”
    长胳膊往女人肩上一搭，光明正大地揩油。
    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糸师冴的表情终于变化，慢慢拧起两条眉毛。
    ...
    “刚从几小时的捆绑中释放，他还需要些时间调整。”
    帝襟杏里打着圆场，递出平板：“请仔细阅读这份协议书，然后签字。”
    “……”
    柏崎智江深觉丢脸。
    她佯装给士道捏了两下脊柱，然后把人往旁边一推：“被电击后，身体会流失一些电解质，记得补充水分。”
    士道挠了挠肚子，捧着平板看。
    过了半分钟，他大声道：“写的什么玩意？是人话吗？”
    “我给他们踢球，那我是「受托方」还是「委托方」？喂，智江……”
    杏里立即解释：“不懂的术语你就长按，系统里装备了划词功能。”
    那称呼还是落进了冴耳中。
    他想起士道胯间的动静，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眸色如淬寒冰。
    最后，士道龙圣只囫囵看了几眼，随手签了名。足联派来的车子就停在外面，他被催促着去收拾随身物品。
    见没自己事了，女人决定回诊室。
    谁知才刚开口，就被少年打断。
    “帝襟女士，这次随行的管理人员是谁？”
    栗红短发的女人愣了下。
    “作为足联和bluelock的员工，由我负责协调交接。”
    糸师冴淡淡道：“可以让智江小姐来么？”
    智江一顿，面无表情看向好友。
    她可不想去新环境适应工作。
    “糸师君。”
    杏里笑道：“我对组织的内部运作很了解，能更有效地协助士道选手适应新环境。各种行政安排，我的身份也更便利些。”
    “让智江小姐来。”
    少年表现得有些不耐：“那胖子不是说只要我参赛，什么要求都满足么。”
    “啊、不乱茑会长……对。”
    短发女人有些混乱。
    她咬着唇思索片刻，向好友抛去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当然。我会为柏崎教练调整日程。”
    智江调整了一下呼吸，摆出假笑：“平常都是由我负责选手们的理疗和激活，还有餐饮食材的调度……”
    “我让足联派一个理疗师来替换你。”
    糸师冴看着她：“这样行么。”
    少年的声音清透，带着一点水汽滋润过留下的微哑。密丛丛的下睫毛，绿眸安静地淌着光。
    柏崎智江扯了扯嘴角：“我也拒绝不了吧。”
    以少年俨然不动的性子，能硬生生磨到她松口。
    “嗯。”
    他平直抿紧的唇线终于松懈，稍稍弯起。
    帝襟杏里来回瞄着二人，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我晚点把交接文件发给你，先去准备行李吧。”
    就这样，女人提着一只大号健身包，和两名少年运动员坐上了一辆七座商务车。
    副驾坐着冴的经纪人，是个好说话的黄发外国人，日语西班牙语都说得十分流利。
    士道甫一钻进车里，他就立即表达了诚挚的问候。
    “龙圣君，欢迎你的加入！你的住处就在冴酱隔壁，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冴——酱？”
    这讨人嫌的黑皮家伙似乎没有客套的概念，立刻就昵称嘲讽起来。
    “喂，天才，你几岁？看你也不高……不会还没成年吧？”
    经纪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他觑着冴的表情，赶紧道：“冴酱早就18岁了！身高180cm，作为足球运动员来说不矮啊。”
    “嘁。”
    士道立刻没了兴致。
    一样的年纪，人家都被选为新一代世界11杰了，他还在这破地方和菜鸡争第一。
    少年霸占了后排的三个座，横躺着小憩起来。
    ...
    “麻烦您了。”
    智江坐上靠窗的单人座：“达巴迪先生。”
    女人就职re·al理疗师期间，二人也见过几面，因此简单地寒暄起来。
    糸师冴在另一侧落座，无声地盯着她看。
    她看着变化不大。
    没上妆的皮肤是干净的素白，眉眼妍丽而冷峭，左侧面颊上缀着一枚小痣，藏在细腻的肌理里。
    自从违规药物注射事件爆发以来，她一直忙于维权，而他则在转换为中场后参战u-17国际联赛。
    这样算来，他们已经有一年半未见面了。
    “怎么了？”
    柏崎智江注意到他的视线。
    “没事。”
    少年眨了下眼，平静道：“你好看。”
    经纪人露出牙酸的表情，扭过头去。
    “下车后，我们将直接前往教练室确认训练计划，随后将与日本队的其他成员召开战术布置会议……”
    “喂，冴酱。”
    后座的黑皮少年突然开口。
    他侧躺着，上半身支起来，一副八卦模样：“你和她谈过啊？给点建议呗。”
    红发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我在re·al任职过。”
    智江将暴动的金脑袋摁下去：“收收你的狗脾气，知道这个人多贵么？”
    “身价十亿円打底，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还挺牛逼。”
    士道龙圣咋了下舌，不甘示弱：“老子也迟早……”
    女人眼疾手快，将一根火腿肠塞进他口中。
    “吃。”
    冴看着她：“我也要。”
    于是一人投喂一根，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平息下来。
    汽车驶入训练中心的主入口，一阵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草香和泥土气息。
    主建筑白色的墙面上镶嵌着大型窗户，简约而不失现代感。
    前广场铺设着均匀的石板，几座雕塑散布其间，沿途被精心修剪的绿化带点缀。
    “你先带这家伙去办理入住手续。”
    下了车，冴对经纪人说道。
    “但是，冴酱……”
    红发少年没理他，拉着女人闷头往外走。
    柏崎智江放下行李，威胁地瞪了眼士道，警告他别惹事。
    灌木中的细叶轻轻摇曳，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少年的衬衫袖口向上翻折，堆迭出柔软褶皱，阳光渗进他的皮肤，显出淡青色的筋络。
    智江便想起她和糸师冴初次见面那日。
    少年捏着一包薯条喂海鸥，海声滔滔，阳光浓烈。
    在四处扑腾的鸟羽之中，第一眼只瞧见他一双手。
    修长干净，指骨明晰，看着赏心悦目。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