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他离开后的几年里，我常常幻想着我们再一次相见的场景。我甚至想着有一天，他会突然来敲我的门，开门后，我定定地立在门口百感交集。然后我冲过去，紧紧地拥抱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这些年来，我的思念我的坚持。从此，他便会留在我的身边，我们心手相连直到永远。
    可是他走之后，没有给我任何只字片语。他了解我，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死心地离去。忘记或是想念，这是我每天都要问自己的问题。我还是守着当初的承诺：第一个踏进我房间的男人，便会是我永远的爱人。日子如流水一般，心像一面明镜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不在意。当然也没有任何人踏进过我小小的天地。
    情人节的第二天。阳光已在前一天极尽了妩媚，而这一天它有些倦怠。我休息，一个人闲着。一边尝着香浓的牛奶巧克力，一边荡在热闹的马路上，满街都是昨夜玫瑰的芬芳。又是一个情人节，又是自己给自己买巧克力。今年吃的是德芙，去年好像是金帝，那明年，明年应该换换新口味了。一路上，甜甜蜜蜜的小女生显然还沉浸在爱的世界里，年轻真好啊！年轻就是让人羡慕。我这样想着，这样傻傻地笑着。
    又看到熟悉的kfc，坐进我固定的靠窗的位置，还正是闲着不如在这里泡一个下午想想未来，想想过去。年纪不小，又不愿取悦于人的我该怎样把自己嫁掉呢？我正托着腮装淑女，何况仔细去看，我应该算个美女吧，至少不是那么面目可憎吧。远远地我看到一个人过了马路正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也就是远远地瞟了一眼，也许那个头儿，那走路的姿势，总觉得有点儿似曾相识，于是就多看了两眼。可没想到第二眼，第三眼，是越看越熟悉。他已经推了门进来了已经要了东西坐下已经在吃了已经要吃完了，我眼巴巴地看着，我知道自己没有认错，是他，是他！
    眼泪就快掉下来，可是我还坐着一动不动。我是多么想再他一面，多么想看看他，听他说一小会儿话。他已经站起身来，要离开了。如果此刻我再坐着不动，可能他又要消失了。
    “尹聿！”他的名字很不好听，叫起来很别扭。所以我相信那个时候，在kfc的大厅里没有第二个叫“尹聿”的人。他回头，看到我了。我尽量让自己笑着，把所有的心潮澎湃，把所有的相思等待，都压在心底。“小妍”他微微叫我的名字，如同隔世。
    “真巧啊！”他笑得极不自然，从他的眼波中，我读到了愧疚，读到了无奈，也读到了他心底的感慨。曾经可以连性命都交付的人就站在眼前，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呢？
    “你瘦了，不过变好看了。”
    “因为我要让自己嫁出去呀。”
    “怎么，你还没结婚吗？”
    “怎么，我已经老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会，你是一个好女孩，应该会有很多人爱你才对。”
    “可是不是光有爱就可以过日子的。”我讲话一惯的风格就是每一句似乎都不着边，可是懂的人，就会知道，每一句都钉在他的心窝里。
    “我老了是吗？”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比我大七岁，这些年的风雨让他更显得有些老。
    “男人是越老越值钱呀！”
    “你的头发？”
    “剪了，已经很多年了。”我一直认为只有长发的女孩才能称得上美女，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舍不得剪掉自己的青丝秀发。而他也知道，只有当我生活中遭遇到变故的时，我才会痛下决心改变。
    我没有冲上去抱着他哭。也不敢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妻子儿女。我怕他说有，因为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当然不会好受。可我更怕他说没有，三十好几的男人，还在外面漂泊。如果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去爱他，欣赏他，那我会更加心疼。我们就这样对坐了很久，最好我问他“如果我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那你最想问我什么？”
    “你还好吗？”他抬起头，盯着我的脸，很认真，很真挚问我“你还好吗？”
    分开了那么久，好容易见了一面，他没有问我工作是否顺利，朋友是否不错，生活是否快乐。甚至，他没有问我，在这许多年里，我的心有没有爱或被爱过。他只是问我还好吗？他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足以回答他心中所有的疑虑。
    “好，好！我一切都好！”我怎么能够说“不好”来让他为我担心着急。
    “你呢？你好不好呢？”
    “好，我也好挺好的。”
    人说缘分是早就注定的，你所做的一切，你所有的遭遇只是为了不断地接近他，只至能和他在一起。可我们只是有份无缘的人，那上天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他。也许，也许只是为了让我再问“你还好吗？”
    2003。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