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的

    林方秋说服我嫁给他只用了两句话。“丫头，嫁我吧，我们合适。”“我不敢说我会永远爱你，但至少我知道我能受得了你。”我嫁了，就冲这。虽然犹豫，虽然怯弱，还是嫁了。毕竟林方秋那样的人，父母是不反对的，好让他们以为女儿找到了终身的依靠，好让他们如释重负地了却心中多年的愿望，也算是尽了孝心吧。
    “秋啊，如果我碰到自己更喜欢的呢？”“嗯，那我找他谈谈，看他能不能受得了你。”且不必说我到底可怕到什么地步，想想一个到了二十九岁才抓住婚姻尾巴，扭扭捏捏嫁掉的女人，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霸道且不会做家务，唠叨却又不服输。做朋友可以，做老婆实在次了点儿。这样的女人，林方秋要了。其实我知道林方秋是有故事的人，因为我也是。只不过，他的故事埋在心里，我的故事铺在脸上。
    事先说好，新家装修的时候，我们每人留一间书房。各自的书房是对方的禁区，踏进去之前一定要先打招呼。林方秋是一个沉默的人，不像我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可以又唱又跳。他常常静静地呆在书房里不出一点声音。说句真话，还没有开始爱，就已经嫁了。婚后也自然没有心情再把浪漫补回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日子平淡。
    最让我感到温馨的，还是晚上临睡前的那一点点时光。两个累了一天的人，晚上就平躺在我们的大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聊天的内容可以从同事小孩三岁不会讲话，到周迅和瞿颖哪个更适合李亚鹏，总之是八卦，还常常为自己喜欢的明星争得面红耳赤。多半是我在讲，他只有碰到自己感兴趣的美女，才搭一两句，实在听得无聊，就眯着眼装睡。等我说累了，看到他已经睡得一副死猪模样，也就乖乖地蜷在他的臂弯里了。女人有倾吐的欲望，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老公成了最好的渲泄对象。其实只是想有个听众，只是想这样静静地聊一聊天。说完之后，还可以踏实地躺在他身边。晚风吹起窗帘，月光偷偷在洒在床沿，凝视他熟睡的脸，从心底里边觉得安全。
    我是一定要出去工作的女人，这样才不至于沉迷在自己的想像里。所以工作我一直很努力，很少惹是非。也正因为如此，人人都觉得我好相处。公司终于把我调到了是非最多的人事部。名义上我是经理，可所有的决定都还是要通过一个副总，具体的实事又不需要我处理，整个人就完全被他们架空了，每天我就在办公室里晃来晃去，做个花瓶吧，怎么看怎么有碍观瞻。实在闲得无聊就翻翻以前公司旧的人事档案。一翻而过的陈年旧事，也不会太留意，只是因这“叶紫蕊”实在是一个太漂亮的名字，才引得我看了下去。照片上的女孩有一张清瘦的脸。淡淡的紫衣，如她的名字，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奇怪的是，一个有着这样好听名字的女孩，只在我们公司做了半年，想来这半年，也应该引来许多狂蜂浪蝶的吧。
    “秦艾！”唉，我的这个名字，什么人叫，都能惊出一身汗来。为什么我的爹妈不能给我起像“叶紫蕊”那样的名字呢？“秦艾！”是副总叫我。“邱总，您还是叫我小秦吧！”“嗯，也好，也好！“你刚来人事部，有什么不适应要跟我说啊。明天我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噢！最好把你先生也带上，大家认识认识。”“你结婚？明天？”接过喜帖，我本已经合拢的嘴唇不得不再次张得大大的。“叶紫蕊！”新娘居然是叶紫蕊。“怎么你认识她？”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是非少惹为妙，这句职场宝典一直被我铭记在心。我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不认识，只是这名字太好听了。”“是吗？我也这么认为。”
    “结婚，奔四十的老男人也流行玩结婚？！”晚上躺在床上，我像往常一样，把白天的见闻一一说给林方秋听。“叶紫蕊？！”他居然轻轻地默念了许多遍。“怎么样，名字好听吧？”“嗯，好听。”“她照片我也看了，人也漂亮的。要不你明天陪我去吧，反正都是同事。”“明天，明天我有事。”“明天，你会有什么事啊？陪我去嘛，去嘛！”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点头。“哼！”我一赌气，翻身拿后脊背朝他。不想，他这次没说软话，也翻身睡到一边去了。
    第二天的婚礼，我盛装出席，为了面子。新娘真人果然比照片还要漂亮。最让我意外的是林方秋居然也在婚礼结束前的最后一刻赶到。“秦艾她非要我去订最好的百合做新娘花，所以来晚了。邱先生，邱太太，新婚快乐啊！”配合着林方秋合理的解释，我笑靥如花。虽然只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年，但只要轻轻瞥一眼，就知道叶紫蕊才是是林方秋喜欢的那一种。而叶紫蕊接花的那一瞬，眼里分明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你就是秦小姐的先生啊？！”我伸手一挽林方秋的手臂，暧昧地说“是啊，虽然我没你那么好福气，但老公还是自己的好呀！秋啊，你已经来晚了，咱们也不要再打扰人家了。”一路上，我没有问，他没有答。这一晚，我们躺在床上，他在等我问，我在等他答，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无语到天亮。
    我从没有现在这样感觉到威胁。叶紫蕊，我极尽所能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她只在我们公司工作了半年，之后自动离职。听说从那时起，她就被姓邱的老总包养了下来。直到最近，邱总又花了一大笔钱，他原配才松口，签了离婚协议。可是没有人知道叶紫蕊之前的故事，更没有人知道林方秋和叶紫蕊到底又有什么牵扯。每天在公司想着叶紫蕊，晚上回家对着林方秋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秘密全在他的书房里，偷偷配了他的钥匙，贼一样的溜进去。旧的记忆一点一点寻下去，旧的相册一张一张翻过去。一个淡淡紫衣的女孩，微笑的表情依偎在林方秋的身边，名副其实的金童玉女。叶紫蕊的信件、叶紫蕊的日记、叶紫蕊送的围巾叶紫蕊，叶紫蕊，原来他的故事真的就是叶紫蕊。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多么美的故事，只可惜初出茅庐的小男生，不能许她美好的将来，凄美的爱情故事，夭折在女人俗不堪奈的物欲里。也许强行揭开秘密是愚蠢的，躺在床上，我再不搂着他，悄悄说话。本以为他已经睡着，偶尔悠悠地一声叹息，让我心又揪揪地疼。
    一夜一夜，我闷在书房里，坐在vcd前一盘盘地换影碟。看到郑秀文演的那个叫屈小乔的女人，就为了一张床，深更半夜去敲前男友的门。“我只想拿回我的床铺，没有它我睡不着。”眼泪热热地滚下来，落在双手紧握的咖啡杯中，微凉的咖啡荡起圈圈涟漪。“人说爱情有一个公式，每次完事之后，你最想的那个人才是你最爱人。”这句台词，久久回味。三年的夫妻情分，又怎抵别人苦恋八年的感情。认定林方秋每次想的一定是叶紫蕊，心里说不出的疼。
    公司实在很闲很闷，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了门。本就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经意地看到了那天婚礼上，林方秋送的百合花。一大束，新鲜可爱的样子。“老板，这个多少钱？”“不好意思，这个是有人订了，让我们送过去的。”“噢！”现在还有这样的男人真正有心了。忍不住凑过去一看。看不要紧，只是两个名字已经让我晕了过去。抬头是紫蕊，落款是林。“请问是谁订的呀？”“一个高高瘦瘦的先生，人还在那边咖啡馆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对面临街的落地玻璃窗内坐着一对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我是要面子的人，不会用泼妇骂街的方式悍卫自己本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而人家也是有夫之妇，撕破了面皮，让一个副总怎么面对他的下属。
    我立刻向公司请了假，飞奔回家。几乎是用踢的，蛮横地砸开林方秋书房的门。撕碎他残存的记忆。他从来心里装着的都是叶紫蕊。我哭，女人到了无助，用原始的方式发泄，却死也不想离婚。
    “你为什么进我的书房！”他回来，不但没有任何歉意，还用最大的声音对我咆哮。“叶紫蕊到底是谁？”“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吗？”“可是一个女人绝不会容忍她的丈夫，给一个有夫之妇送花，还请她喝咖啡！”“你跟踪我？”“你做了什么，还怕别人知道？”“我们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样。”“那你说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样的？”没想到我也会无休无止地争吵。他的沉默让这场争吵没有结果。我狠狠地摔门，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在他的世界里，填头拼凑他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开着电脑，我泪流满面地睡着。似乎过了很久，他来敲我的门。“回房间睡，你睡不舒服，明天又要嚷脖子疼了。”我红着眼睛出来，狠狠地瞪他。倒在床上，整个蒙在被子里。我还是在等他给我解释，我宁愿他说“丫头，你看错了。我下午在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清蒸鱼，哪儿也没去。”可是他没有。一个人躺在床怎么也睡不着。曾经躺在他的臂弯里，吊着他的脖子，再把脚跷在他的肚肚上，原来是那么幸福的。以前，虽然也吵，也生气，可是他只要在书房里静上一会儿，就又会躺在我身边，听我讲八卦，可这次他没有。
    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书房的门口，他也没有睡，坐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的烟头，狠狠地抽。自从让他戒烟的那天起，多久了他没有抽过一枝烟。吸一口，拼命地咳嗽，又接着拼命地吸。眼泪再一次滚下来，是心疼。“别抽了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躺在一起。终于等到他先开口“想说什么？”“咱们这床睡着真舒服噢？”“神经！”“我是说，如果咱们离了，你可一定要把这床留给我噢！”我躲在他怀里委屈地哭泣。“怎么，看上谁了，不想要我了？”“你不是已经有叶紫蕊了吗？”“傻啊你！我们三年的夫妻，你还信不过我？即便不信我，对自己也没信心？别忘了，人家可是刚结婚的。”“你不让我进书房，也从来没给我送过百合，还没有说过你爱我。”“你想要，那我以后天天送，你想听，那我以后天天说。”
    “丫头，叶紫蕊是我的过去，我的故事。可她有她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固执。因为不是同一方向分开是必然。终于苦尽甘来，皆大欢喜的结局，她漂漂亮亮地嫁了，还看到我如此明媚动人的妻。原本在娶你那天起，叶紫蕊就已经注定是故事了。偏偏是你先勾起的记忆，才想到当初答应，如果得知对方结婚必要送大大的一束百合做礼物。退一万步，老朋友结婚过生日，送束花也是应该的，就怕你和你的上司难做，才不想让你们知道啊。”
    没有来得及爱，就已经嫁了。既然嫁了，不如就爱个专一。原来日久生情是磨出来的，再失去，已是万万不能的了。“要是以后，我再看上更好的要跟你离，那你一定能把床留给我噢！”我幸福地把眼泪蹭在他的衣领上。“嗯，那我要先找他谈谈，看他能不能受得了你”躺在床上，搂着他的脖子，今晚我要把他的耳朵折磨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