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人生

    物欲横流的当今，在我们的视野中，在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影视作品中，爱情这个词，早已被异化为贵族的玩物。它总是与俊男靓女、奔驰宝马和激情的床上戏紧紧联系在一起，与谎言背叛第三者插足纠缠在一起，好像有了这样的躯壳，爱情才足以在观众心中驻足，才能提高收视率卖出好的票房。爱情的真实质感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爱情正跟着一些空虚浮躁虚伪的人们在奔跑着，不再去想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不再去想自己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纯真美好的爱情，正一天天地在银幕上在我们的视野中变得陌生，就连孩子们都形成了这样的概念：一对男女在接吻在做着少儿不宜的动作，他们就认为这就是在谈恋爱，他们是不知道男女为何要接吻为何要上床的，甚至也不用搞清楚这对男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昨天，在网上看了一部名为芳香之旅的电影，讲述的是一对普通男女的爱情故事。导演章家瑞，主演张静初、范伟、聂远。看罢不禁让人心头为之一振：原来，人间真的还有纯美的爱情在。在那悠长、惆怅，带着遗憾，带着无奈，带着人生并不完美的嘘唏声，又带着人生因真爱而生的富足感中，我为之沉醉。
    60年代，老实本分觉悟高的老崔是个被毛主席接见过的劳模，他主动来到云南边陲工作，当了一名客运站的司机，自然是当地人心中极其崇拜的重要人物，是个需要有人敬爱有人照顾的好人，食堂打饭，他的碗里总会比别人多几块红烧肉。春芬是个美丽大方活泼开朗的好姑娘，随着老崔，两人一个开车，一个售票，当然也经常会得到老崔的照顾，她的碗里也会时常多出几块肉或鱼什么的。
    在那辆红白相间的老式解放牌“向阳号”客运车上，总是洋溢着春芬甜甜的笑声和纯美的笑靥。无疑，这是一对纯朴至美的、让人感到美好无比的最佳组合。
    在那个年代，那辆红白相间的客运车，就这样蹒跚地驶过开满黄灿灿的油菜花的田野，还有春芬那唇红齿白的模样，强烈的色彩对比下，你不觉间仿佛真的就闻到了油菜花的清香，名副其实的芳香之旅让人久久不肯离去，久久不能忘却。
    春芬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甜美女子，日久天长谁都会喜欢上她，不仅是老崔，还有汽车上的刘奋斗。刘奋斗是个家庭出生不好却有知识的好青年，因为有海外关系，他被发配在小镇上当了一名医生，他是一个能在车上全神贯注看书、能骑着自行车追赶客车为春芬送痛经药的青年，也是春芬的初恋。但初恋又往往却又是最脆弱的。在那个雨夜，春芬向师傅请假后到刘奋斗下放的采石厂去探望他，她还特意系上了她最喜欢的那条红围巾。在那间躲雨的工棚里，浑身被雨水淋湿透了的两人，面对青春火热的身体和彼此急促的呼吸，终于激情难耐，他们纠缠在了一起。却没想挤塌了风雨中工棚的墙壁，他们的窘态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了工友面前。狂风刮走了她的红围巾，也刮走了她美好的爱情。为了自保，刘奋斗断然与她这个资产阶级的香花野草划清了界限。
    临走时，刘奋斗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从春芬上衣上扯下来的一颗红纽扣。
    没有了刘奋斗的日子，春芬也没了笑声。当春芬提着水桶到河里去打水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了，当那温柔的雨水再一次淋湿她含苞欲放的美妙身体时，她哭了，为那个雨夜，为自己的不幸，她号啕大哭了起来。
    70年代，在组织的介绍下，春芬在电影院幽暗的灯光下，看到了组织上为自己介绍的对象居然是她的师傅老崔。那天，在电影院里他们都哭了，老崔是为放映的朝鲜电影里的情节而感动得哭了，春芬却是为自己的命运。
    春芬和老崔终成眷属。可结婚后的生活没有他们想象的幸福，老崔因长年开车久坐而丧失了男性的功能，导致临阵不举，夫妻生活陷入了不和谐的僵局，注定春芬此生当不了一个完美的女人。有了婚姻的春芬，身体却如花苞从未绽放过，直到不能给她肌肤之亲的老崔去世，她都只能从邻居家里听到一点点的叫床声。
    90年代，刘奋斗终于来信了，他想回来见春芬一面，然后就出国。他不是想挽回当年的感情，他想做的只是想得到春芬的原谅，想放下自己手中的那个纽扣，为她找回那条曾经被狂风刮走的红围巾，让当年那段如梦一般的感情得到释放。对春芬而言，多年埋藏在心灵深处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过，她是在毛主席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传统东方女性，坚强，忠贞，负责任，虽然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得到一个正常男人的抚慰，得到一个能让她真正绽放的男人的怀抱，她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可她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回避。倒不是恨，而是爱。
    最后，在同事小红的劝说下，她如刘奋斗一样，也想释放压抑多年的感情。可是，老崔这个传统老实且有大男子主义的男性，本质上都明白这些事情，却放不下自己作为春芬丈夫的面子。他将刘奋斗寄给春芬而春芬未拆看就撕烂了扔进垃圾桶的信件一一拼贴起来。为了博得春芬的欢心，不让春芬去找刘奋斗，他特意为她卖了一条红围巾，还陪她坐火车去上海旅游，他默默地做着刘奋斗曾经向春芬承诺过的事情，他只是想维护自己作为男人最后的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劳模终究是劳模，他有他的觉悟和高度。他想通了，他决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实现自己的女人梦想，解开她压抑多年的心结。于是，他独自开着那辆破旧的客车，他要亲自把刘奋斗接回来与春芬见面。无奈夜深路差，加之脚添新伤，他连人带车冲进了河里。劳模命大，没死却成了植物人。
    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两人间本来没有情，可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也就生出情来。
    后来的日子里，春芬就那么独自一人，日复一日不烦其烦地照顾着躺在床上的植物人老崔，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她拒绝了老田的求爱，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自强自立，坚忍不拔，一直认真地尽自己的责任，默默地，为老崔守护着那份无性却芳香无比的爱情。
    在老崔的日记里，记录了他最后的心灵足迹。几年之后，春芬翻看了老崔的日记后，她终于知晓了老崔成为植物人的真相，原来相伴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虽然身体上有缺陷，可他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精神上他的人格却是无比完美的。老崔也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包袱，回光反照的老崔奇迹般地流下了两行老泪，春芬一度以为老崔醒过来了，可接着示波器上的心电图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春芬依然喜欢听毛主席的歌，仍然传统地独自空守着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屋，她甚至不愿看到搭载自己一生感情的“向阳号”客车就此进入废品场，她希望这艘破船依旧能行驶在新的海洋，行驶在她永远的芳香之旅。
    电视机的屏幕上闪动着雪花，茶几上的散放着未能收拾的碗筷，春芬就那么孤独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没有儿女，没有老伴，她就这么默默地守望着镶有老崔与毛主席握手照片的像框，默默地老去，与自己芳香的历史和爱情作伴。
    春芬去给老崔上坟，她依然独身。坐在长途车上，春芬想起了自己一辈子曾经千万次走过的道路，她的眼前出现了在拥挤的车厢里专心看书的刘奋斗，出现了憨厚老实回头朝她笑着的老崔，春芬也笑了，她带着笑容流下了泪水，而此时的长途车在春芬的脑海中又变成了他们的那个“向阳号”它走过历史，穿过时空的隧道，仿佛再次驶入了那美丽的油菜花地寂寥一生之后，春芬最后释然：每一个年代，每一段经历的情感，都无异是令人感怀万千的“芳香之旅”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我相信在每一盏灯的背后，应该都有一个爱情的存在。
    爱情如花，是可以在一个人的心里永远绽放的，最终，他爱的那个人也会在某个时刻闻到这爱的芳香。
    当我们在感慨爱情短暂、真爱无处觅的时候，我们的父辈却用他们一生的相守告诉我们，爱是坚久与忍耐，人生的旅途，芳香无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