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痛

    “最美深山女教师”、“最美女大学生”、“最美乞丐”这种乱发“最美”称号的毛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了。真担心有一天会给那些见不得人的行业从业人员也发上一顶“最美”的帽子，譬如一卖淫从业者在烈火中赤身裸体地从“工作台”上走下来，把一嫖客从烈火中救了出来，她是不是可冠之“最美妓女”称号啊？一小偷在偷盗得手后回家的路上，无意从车轮下救回一被车撞伤的老大爷，这小偷应该冠之以“最美小偷”的称号。两婚外情者正在漆黑的公园里厮混，救下了一即将被几个小青年强暴的小女孩，于是他们这对狗男女便成了“最美偷情者”照我说，这些所有的最美概括起来统统叫“最美的痛”
    日前，在成都府南河边，一个身体单薄的12岁小女孩，因为母亲生病了，她便主动承担起了替母亲清扫马路的职责，因而被赞誉为“成都最美的环卫工”孰不知，在这个小环卫工的背后藏着一个外来环卫工家庭的艰辛和坚强。这小女孩名叫肖丹（音），今年只有12岁，她的妈妈姓廖，是成都三创环卫公司的环卫工人。肖丹帮她妈妈扫地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了，特别是8月份的时候，她妈妈生病住院，肖丹每天都顶替她的妈妈来打扫卫生。据介绍，肖丹家境贫寒，一家6口人挤在一间30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肖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经常帮家里做家务，夏天还去卖冰粉补贴家用。
    有人把冠之以“成都最美的环卫工”称之为艳俗的叫好，我觉得岂止艳俗，应该更叫恶俗。前不久，武汉江汉路步行街上，一商家做化妆品促销活动，前来的女人四十岁以下一律叫“宝贝”、“美眉”八十岁以下的一律叫“美女”叫得人浑身直掉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衡量美的标准到底定位在了何处。
    就这样的一个扫马路的花季少女，何以要背上一个“最美环卫工”的封号。不能不说女孩“的确很勤快”但分明更加令人不能忽略的是辛酸。凌晨四点多钟，12岁女孩们都在干什么？反正我们分明看见小肖丹正扛着比她人还高的扫帚在替妈妈扫马路。12岁女孩扫大街，于女孩而言，自有可赞美之处，而送上“最美”之称号，更多地透出一股赞赏的味道，然而，这样的事情有何可赏之处呢？一个未成年人，不得不去扫街挣钱，这是无奈之举，足以令人同情，足以令人思索，却成了“最美环卫工”仿此，所有童工都可以被派发“最美”、“最帅”的称号了。当然，这个女孩并没有被雇用，她是替代她的母亲去扫街。这证明了什么呢？这是劳动制度的悲哀。她的母亲是一个环卫工人，却似乎没有基本的收入保障，她被雇用，却只能扫一天街拿一天钱，这个用工制度不承认她会生病，不承认她生病期间应该得到收入，所以她生病了，就只能让12岁的女孩来做“最美环卫工”当然，会有很多来自贫寒家庭的人会说，这有什么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孩子帮大人做些事，哪怕稍稍超出能力一点，很常见的。确实，这可能是常见的，但哪怕常见，也总归是无可奈何的。对于孩子，如果可能，尽量不要让他体味生活的艰辛，而是让他体味生活的快乐，孩子去做大人的事，只要是生活所迫，不得不然，都是无奈之举，不可以赞之赏之、推广而行。
    文人是最可怕的。一次游玩，郑板桥见桥下有一具年幼的女尸。老师吟道:“二八女多娇，风吹落小桥。三魂随浪转，七魄泛波涛”郑板桥问“你怎能肯定这个少女是十六岁，被风吹落小桥，三魂七魄随波逐浪翻转呢”于是赋诗:“谁家女多娇，何故落小桥？青丝随浪转，粉面泛波涛。”这个掌故，据说体现了郑板桥从小就善于思考。生命消失不过是一段“女多娇，落小桥，随浪转，泛波涛”的题材，实在不知这对师徒见溺死的女子何以会有吟诗作赋的雅兴。12岁女孩扫大街被称为“最美环卫工”比艳俗风味更不可忍受的应该是文人的“雅趣”———面对他人的痛苦吟风诵月，而且还没有吟风诵月的才情，只能来一个“最美环卫工”的喝彩。
    所有美丽的背后，总有一种痛。裹小脚很痛，却一度成为一个时代美的标准；高跟鞋很痛，不惜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要婷婷玉立。貌似华丽的爱情背后，总隐藏着他人不可理喻的无奈，登峰造极的仕途之中，总有难以抚平的伤痛。12岁的小女孩含泪替母扫街，她是怕母亲失去这份收入本来就不高的工作，她只能用这么一种方式来保证自己家人的唯一收入来源。“成都最美的环卫工人”这个所谓的“最美”背后，却遮蔽着一个不可回避的现实：我们正在用道德杀人。
    不知道这个“最美”报道后，当地环卫部门会不会将小肖丹作为童工清理掉，那这一家六口的生活就没了保障。我们在为各种最美艳俗地叫好的同时，能不能更冷静地观察一下社会的积垢，重视一下痛苦与这些美丽背后的残酷社会现实，让这份美丽真正成为最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