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保存期限

    静谧的夜，习习的风，孑然一身，幽灵般飞着，心丢落何处，为何只觉空灵？
    孤独是一首反复吟唱的诗，在无数个静寂的夜晚里荡漾着，追随着一袭颀长的身影，刻铬着一个现代女孩的落寞与忧伤。
    曾几何时，这条悠长的小道变得异常灰暗，隔着三五米行距的街灯，仿佛被遗弃似的，摆着一副怨妇的模样，耷拉着，微弱的灯光写着十足的不耐烦，就像照亮是一种被迫，而不是自愿。
    景由心生。彼时此刻，心情异样，天地也变色。记得那段与他相伴的日子，这道长长的小巷，曾写下我们最最甜蜜的回忆。我所有的爱与思念，如今都在走过它的时候被拉得好长好长，长到可以回到那段我们相识相伴的日子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平淡，却又是那么令人无法遗忘。
    忘不了那街灯下的他，在每一个夜晚雷打不动地静静等待着。那时候的我，还不认识他。每天晚上八点半，下班回家，我总要坐十一路公共汽车到巷口停车，然后走过长长的小巷，拐进村口，就是通往家的沿河道了。下车后，我喜欢在巷口对面的公共汽车牌站前站五分钟，左看右看，前顾后盼的，记得后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说，感觉那个时候的我就像一个侦探一样。其实，我只是想在这五分钟里，看一看外面这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看看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看看城市夜晚的色彩，听听城市夜生活的吟唱，我只是想，多靠近我所居住的城市一点，而不是被困禁的办公室生活所主导。
    我会在五分钟后第一个红灯亮起的时候，拖着散漫的脚步走过明亮的公路，像一条疲劳奔跑了一天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卸下了繁杂，脚步才开始懂得放松。我的眼睛是一直望着对面巷口的，公路两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这一道街所隔开，便宛若天涯相隔，各执一色。一边是繁华都市的背景，一边则是静谧祥和的纯朴。到底，我还是喜欢我所迈向的这个世界的，因为它的安定，平凡，祥和正是我所喜欢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抹仿佛静止了的身影开始吸引我的眼球，像一个精灵般，在黑暗的夜里闪动着，是有这样的魅力的，让人们不由地追随他的身影。一开始，是猜想着街灯下的男孩一定是在等街他夜归的女朋友，看着他盼切的目光，始终微笑着的等待，只是静静地站着，丝毫不见有一丝不耐烦在他的眼睛里闪过。曾经无数次在心里羡慕那个女孩，有如此痴情的爱固守着她，她应当是幸福的。
    我总是在走过巷口的时候，将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然后径直地走入小巷，灰暗的小巷便只有微弱的光追随。若隐若现的，涌动着内心的悸动。那一掠，应当算是我平凡的日子里鲜艳的一笔吧，是从小不见大世面的小女孩大胆而放肆的表示与憧憬，也是少女矜持又无法抑制的蠢动。当小巷的幽暗陪伴着我的时候，故事也意味着只能余下心动的感觉，随风淡云轻，飘浮在年轻的梦里，点缀平淡而现实的生活。
    那抹身影开始如风般追随的时候，我开始在心里猜测着可能的剧情发展，从没有想过，他的存在于这里是为我而存在。当身后的脚步开始在每一个夜晚准时出现的时候，我没有像往常一样，遇到类似的情况，吓得脚底抹油，撒腿就跑。那可是好多人在我耳边给我做了好多次的救急培训我才好不容易记住的。因为我的观念一向是，坏人哪里那么多呀？可是，每次还是会遵循他们的教训，以免事后被责怪。只是，这一次，我却没有跑，一如即往地悠然地走着，像往常一样，一会跳，一会跑，一会悠悠地走着，一会找寻着古墙上印刻的痕迹，搜索着这里曾经流传过的故事或传说。
    那样的夜晚，那时的心情，感觉是安全的，信任感来自那个熟悉的陌生人，安全感只是一脉温柔的眼眸，一行行追随着的脚印。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连我自己也想不到。仿佛我和他，不是那时那刻才相识的，我们的相识应该在千年之前，前世之约，誓盟之缘。
    一前一后，两相无语，认识或不认识，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刻，彼此信任，彼此关怀，纯洁而温暖。好像不曾开始，又好像早就滋生；是默契十足，保持着身影的距离；是心心相惜，守护着静夜的恬淡。我的心里，是窃喜的，蜜甜入心底，泛开了，荡着感动的水纹，一脉又一脉缠绵不息。
    那个秋风习习的夜晚，天上没有月亮，星星调皮地眨着，好像在调侃，又好像在微笑，我猜不透它们的心思，只知道今晚的夜色多了些妩媚，空气中散发着柔情，风轻轻抚摸着脸颊，好柔好软。我哼着不成曲的调子，轻快的脚步在巷子里荡开来。身后的脚步却不似平常那样安静，我可以感觉得到它的躁动，似乎在追赶什么，又似乎焦急不安。
    我是可以感觉得到的，就像面对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是有默契的。我一改之前的轻快，装做无意地放慢脚步，缓缓得向前，似有意或是无意地等待。
    等待？我的心，是在期待什么吗？是期待一段距离的变化？还是期待一种感情的升华呢？我的心，是开始不安了，是因为自己的某种想法？还是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到？
    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脚步越来越近，终于他开口说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芸”
    他的声音，是那么爽朗，那么清楚，好像一股清悠的风，能让人觉得轻松。
    我缓缓地转过身，僵硬的脚步好像体育课上听老师的口令走步一样，当我终于让自己面对着他的时候，我是第一次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这种清楚，却不是说我能够用哪一个准确的词语来描述他的形象，只是我能够把他看个全面，不似之前那个只能模糊显示的轮廓，似近而远。
    我呆呆地站着，我想让自己的眼睛与他对视，至少证明自己是尊重他的。只是，那莫名的感觉扰着我的思绪，我的眼角开始下垂，下垂；最后只能是让眼睛一会儿专注，一会儿飘离，反而是泄露了自己的紧张。
    他显然也很紧张，因为他看到他的眼神也在游离着。我开始在心里笑着，当我注视着他的时候，我开始觉得眼前的他，好傻，傻得让我觉得他很可爱。
    “没事的话我要走哦。”我扔下这一句话，转身就想走。其实，我是想看看这个傻小子的傻样。
    “芸，”他拉住我的手“从今天开始，让我陪你一起走过这条小巷好吗？”
    我斜转身，侧对着他，他的眼神是真挚的，我可以感受得到，那份真诚是发自内心的。
    我扬起嘴角，泛开甜甜的笑容，轻轻地点头。
    没有一分钟的犹豫，连我自己都诧异。后来我经常开玩笑地对他说，我是被骗的。
    那年的秋天，落叶有了另一种诠释，光芒也显得与往不同；往常看进的萧瑟，有了你一起陪伴走过的那片片枫叶飘落铺展而成的地毯，却仿佛有了温暖的感觉，金黄的阳光仿佛是被踩在脚下般，不是被碾碎，而是从脚底开始暖到心窝。
    相爱的感觉是奇妙的。同样是以往那抹站在街灯下的身影，却因为有了一层微妙的关系，而变得遐想连翩，情意绵绵。他从不曾到公司接我回家，虽然我也不希望他介入我全部的生活，只是偶尔女孩子变着法子撒娇的时候，我会故意责备他“为什么别人的男朋友都会到公司接她，你却从不呀？”
    “因为我不想占据你所有的空间呀，你除了是我的女朋友，你还是你呀！我不希望让你觉得有了我，你就失去了一切自由一样。”他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诚恳，他的目光总是紧紧地抓住我的视线，害我每次都会在他温情种种的眼眸下驯服，差点就忘了自己是谁。
    我依旧会在下了车之后，站在公共汽车站牌前站五分钟，从不因为对面的他而放弃这个习惯。只是当心中因为知道对面有一个人正在等待这最后的五分钟，而且是为我等待的时候，那份心情也变得有些恍惚。这个城市的夜晚，也许并没有不同，只是因为有爱，便多了些柔色，少了从前的冷漠。
    心情从跨过公路的那一刻开始，便开始微妙变化着。每当我迈步走过公路的时候，从汽车的反光镜中我可以看到他的紧张。等不及我走到对面的时候，他总会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走回去。他曾说过，从他站在街灯下的那一晚开始，他便注定要为我担心那五分钟后的一刻；他说，像我这种少根筋的女孩过马路真的很让人担心。
    我常常会不服气他说我“少根筋”然后追着喊着打他，只是心里美滋滋的，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能让人从心底里开出一朵花来，鲜艳，迷人。
    那年的冬天，寒冷的天气总是折磨着柔弱的人。从早晨到夜晚，每一刻都不曾停过的风，肆意地飞舞着，拔弄着人们心中脆弱的琴弦，温暖总是人们最迫切追求的，在层层厚实的羊毛衫、皮衣包裹下，渴望着冬天里最最稀客的阳光。
    就是在那些寒风凛凛的夜里，他也还是坚持在巷口等我。记得那年冬季里的第一个寒夜，当我下车的时候，当我看到对面路口的一抹身影的时候，我的心霎时间被感动侵蚀着，热流一波一波地在我的心里涌着，我不曾想，他竟还在等我。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说好了，这么冷的天气我不让他等我的。只是我没想到
    我匆匆忙忙地往对面跑过去，也忘了红灯亮着，我被紧急刹车的声音惊醒，他在对街紧张地大喊着，我朝他笑着，其实我心跳得好快好快，我喊着没事，退回到黄线外。我们就这样对望着，隔着一条马路，隔着我曾经以为的天涯之隔，心却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绿灯亮了，我迫不及待地朝他的方向，他心急如燎地赶往我的方向。他牵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分别感受到他在微颤着；我带着歉意的眼神望着他，满是心疼地轻抚着他的脸，我未曾开口说抱歉的话，他已经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了。我回抱着他，我想，我要用一辈子来好好爱这个男人，就像他所说过的，我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疼。他的一举一动也同样让我心疼。
    那个冬天，我不再是左手牵右手地自己给自己温暖；那个冬天，我不再借着厚实的皮衣把自己封闭；那个冬天，我不再认为冬季是个让人讨厌的季节；那个冬天，我发现，原来有爱，一切厌恶的东西都可以换上美丽的标签。那个冬天，是他的双手温暖了我整个季节；那个冬天，是他的细心呵护让我不再容易生病；那个冬天，是它把以往的寒冷变成细碎的阳光暖和了我；那个冬天，是他把温暖与美丽写上我所有日子的空隙。
    点点滴滴，碎碎末末，他往我的生活里塞着阳光，鲜花，笑声，还有爱，满满的，鼓鼓的，把涨成幸福的气球，牵着我的那根红线就系在他的尾指上。我总是相信着，他可以给我幸福，因为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了。朋友们取笑我的容易满足，我却乐此不疲地反反复复咀嚼。简单的快乐在别人看来平淡无奇，我却在意他的每一个真心用意，并且用心珍藏。
    我们的故事一直沿着幸福的轨道前行，我们彼此用眼神坚定彼此的信念，把手握得紧紧地，只是相信着我们会幸福，别人的看法于我们只是耳边风。他说，真爱，是不怕谣言的。
    他不曾说过爱我，但我知道自己一直相信，他是的。
    春风将冬天的风景隔之门外，换了另一幅背景。日子开始如流水般行走着，爱情也开始归于平淡，澹泊。原本生活就是一张白纸，出门七件事涂满了整个画面。爱情是一种另类而鲜艳的涂料，在俗气的画面上勾了一道绚丽的风景线。而激情过后又归于平淡。好在因为有爱的滋润，即使一张老去的照片，也可以读出感动与温暖。我们一直牵手走过，夜晚，街灯，背影，从未曾改变。我喜欢他静静地牵着我的手，就算是无语，也幸福洋溢。
    有一些幸福，注定是短暂的。但有一些幸福，短暂之后并不是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成全。你说。
    所以，你注定要走，我注定要继续孤独。
    “只是孤独的方式不同！”你说“被爱着的孤独。”
    我们认识的第二年秋天，你背起行囊，远赴你的梦中之家，而我只能搂着回忆，一起等待，你的回来。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肯说出口，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承诺，我只能在眼底将泪水化成祈祷，将爱珍藏，用心期待你的平安与快乐。
    从此以后，每个夜晚的小巷，不再有你陪我的身影，我依旧还是会在下车后，在站牌下站五分钟，虽然这个习惯从那个寒夜以后就不曾坚持，但现在它又开始进入了我的生活。我的日子和认识你之前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心情，是站在站牌下的心思，是路过马路的回忆，是走到对街却忘了要继续向前的惆怅，是看不到街灯下那抹身影的失落，是不再有你温暖的手牵着我走过小巷的每一个夜晚的相思成灾和思念泛滥。
    我在有你的回忆里，拥抱着爱，虽然孤独，却不寂寞。生活依旧平静如水，爱在其中加了蜜，只要用心感受，就可以品出幸福的滋味。
    又是一年秋天，寒风开始呼啸，这个冬天也许不再拥有回忆里的那份温暖，但我依旧不会寂寞和害怕，因为我知道千里之外的你，在给我力量与阳光，你收集微薄的阳光，穿透时空的轨道，斑斑点点洒落我的心田，那已是最温暖是灿烂的冬天阳光了！
    当我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右手依然存着你那时的温度，足以温暖所有你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我欠缺的温度。
    原来，你早已为我储备了足够一生的温暖！
    叫我如何能不爱你？又如何能不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感觉若有所失，孤独随形呢？我紧紧地握住你的余温，拥有整个世界的幸福，你说，足以让我忘记寂寞与伤心！
    你说“亲爱的，我一直在你身边。”
    “是的，你一直在，从没离开！”